贺行潜仿若未觉,走到徐宜面前时停顿,缓缓蹲下来,用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说:“睁眼。”
徐宜抬起头对上那道冷漠的视线,贺行潜咬着烟在看他,但又不像在看他,或许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混乱的一秒钟,他却捕捉到对方死灰余烬中的一星感情,贸然开口恳求:“……帮帮我。”
贺行潜站起身说:“那你闭上眼吧,不要看。”
徐宜很听话,但也许是在逃避,贺行潜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人吗,还是说只是在和他开玩笑,让他以为自己真的会得救。
兵兵乓乓的碰撞声,咒骂,呵斥,徐宜没有睁开眼。直到一切声音止息,厕所里只剩下他一个,不管是堵他的还是救他的都消失了。很像是一场梦。
他跟贺行潜完全不熟,对方为什么突然发善心来帮他?徐宜不知道。他给贺行潜买了零食和奶茶,夹着感谢的纸条放在对方课桌里,但贺行潜没有看,直接扔了。
徐宜坚持不懈地送,贺行潜也不厌其烦地丢,仿佛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来自于谁,或者来自谁都不重要,总不可能来自他期待的那个人。
默默窥视许久,直到他发现贺行潜总是站在处分栏旁边的表彰墙前发呆。
徐宜站在贺行潜站过的位置,目光从优秀毕业生一寸照上扫过,准确地找到那双清纯漂亮的眼。
没有理由,徐宜就是确定,贺行潜一直在看他。
郁阗。
郁阗说下班后要跟许久未见的朋友出去喝酒,还不许贺行潜跟,理由是“这么拉着个脸会吓到人家”,贺行潜也默许,让郁阗结束后跟他打电话,他来接。
当时郁阗只沉浸在要见朋友的兴奋之中,对贺行潜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从酒吧出来被冷风一吹清醒许多。
想起该给贺行潜打电话了。
但贺行潜不知在干嘛,也没接,郁阗就把地址发给他,找了个附近的小花台坐下来等。
没安稳几分钟,忽的有人挡住光线,垂着头玩消消乐的郁阗浑然不觉,对方又喊了几声。
喊的是学长。
这称呼太久没听,郁阗脑子也不清醒,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他抬起头,冲着来人笑了笑。
“学长,你一个人在这里吗?”来人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郁阗十分警觉,谢过,但没有接。
没有开场白,对方把他当作一个听不懂话的醉鬼,直接道:“学长,我喜欢贺行潜很久了,但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我也知道他喜欢你,但我还是不甘心,怎么办?”
郁阗没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回答,自顾自说:“他当时救了我,对我来说就像……就像什么呢,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那种感觉,像……一只蝴蝶。之后开始留意他,发现他过得很孤独,和我一样孤独。学长,稳坐年级前二十、学年优秀毕业生、传闻中收过最多情书和告白的你,不会懂吧。”
郁阗歪着头笑了一下。
“他当时为什么救我呢,因为我,有一双跟你有六七分像的眼睛。”徐宜也对他笑了一下,“只是这么一点相似,他就愿意帮一个陌生人。他多喜欢你啊,我非常、非常嫉妒。”
徐宜停顿许久,接着道:“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追求和喜欢,我当然明白。所以后来我问他,要不要跟我睡一次,就当是为了谢他,不会纠缠。”
灯光打下来,郁阗含着醉意的眼显得多情与柔和,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徐宜,看这人一点点吐露埋在心底的心事。
“他拒绝了我。”终究还是不甘心。
“不是他。”郁阗开口,拖着醉后那种略显绵长的尾音,含糊不清,居然也不难听,甚至称得上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