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的胃口大得惊人,总说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学校后门那家面馆就成了他们每月一次的“奢侈”去处五毛钱一碗的牛肉面,汤头上浮着油星,面条筋道,牛肉片虽然薄得像纸,但胜在量足,最重要的是炸的辣椒油都不要钱,撒上一大勺,热乎乎的吃下去,赛过活神仙。
黄兰的饭量小得像只麻雀,常常吃几口就把自己的面推给萧默。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总会轻声问:“白天又没吃饭?”
萧默吸溜着面条,摇摇头:“吃了,还是饿。”
黄兰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渐渐地,那双杏眼就泛了红。
萧默吓得赶紧放下筷子,粗糙的手指就要去擦她的眼泪。黄兰偏头躲开,咬着下唇说:“赵宇都告诉我了,你早上就啃个冷馒头,中午跑去二手车市场帮人打螺丝……”
“赵宇那个大嘴巴!”萧默故作轻松地鼓起肱二头肌,“我这是健身赚钱两不误。”
黄兰沉默地看着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懂?
她是被收养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养父母能供她读完高中已是仁至义尽,大学?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萧默在别的男孩还在为青春痘烦恼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藏心事。他知道黄兰敏感,从来不说破。高二那年,他去工地搬砖,肩膀磨得血肉模糊。
宿舍里,赵宇一边给他涂红药水,一边数落:“你是缺钱缺疯了吗?照这个架势,让你去卖血你都干。”
只要一有空,除了陪黄兰,萧默就在各个打工点奔波。按理说,他家境不错,又没什么不良嗜好,这么拼命攒钱是为什么?
萧默也不回话,想着未来的画面,唇角上扬,眼睛也眯成一条缝。
赵宇看他那“美哉”“美哉”的样子,忍不住加大手上的力气,换来萧默“嘶”的一口凉气后,才满足的笑了。
没人知道萧默整天乐呵什么。直到高三填报志愿那天,当他的女孩对着志愿表发呆时,答案才终于揭晓。
教室里嘈杂一片,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未来。黄兰坐在窗边,铅笔尖在志愿表上悬了又悬,最终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黑点。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校服袖口还沾着昨天打工时蹭上的机油。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却让黄兰鼻子一酸。
她抬头,看见少年逆光中的轮廓,喉
头发紧他们终究要走上不同的路了。以萧默的成绩,警院唾手可得;而她,大概只能跟着同乡去纺织厂做女工。
“我说过,”萧默忽然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不会让你操心。”
什么?
还没等黄兰反应过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哐当”落在课桌上。萧默的手指有些发抖,四年里搬砖磨出的茧子卡在盒盖边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盒盖掀开的瞬间,黄兰看见一沓沓整齐的纸币有皱巴巴的毛票,也有叠得方正的大团结。
萧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一刻,他比收到警院录取通知时还要骄傲。少年人的胸膛里涌动着比荷尔蒙更炽热的东西,烫得他眼眶发热。
“够你四年学费了。”他说得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但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我打听过了,师范学校有补助,生活费不会太多……”
黄兰的眼泪终于砸在铁皮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向小心翼翼的她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抱住了萧默。
萧默咧嘴笑了,抬起粗糙的手,轻轻抚着黄兰的头,眼圈发红:“等到了大学,咱俩再吃牛肉面的时候,你就不用假装吃两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