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钰之等江棘给他系好腰带,掸了掸袖子,不慌不忙解释江棘孜孜不倦的问询:“我带了其他人。”
“其他人?”会比我好?
江钰之食指点上江棘开阖的唇:“异议到此为止。”
江棘恍然大悟似的,立刻跪下:“是我失言。”
江钰之捻了捻骤然失去温度的指尖,瞟了江棘一眼,迈出门槛。江棘跟着他,扶他上了马车。江钰之挑着帷裳,居高临下地望了江棘一会,说道:“别乱跑。”落下几个赏金般的字,他转身进了车厢。江棘吸进一口马蹄蹬起的飞灰。
江大人轻易见不到面,偶尔路上碰见也总是行色匆匆。江棘特意去请示问询,他在江钰之离开的五日该做些什么。须发皆白的老人面色阴沉,不耐烦地盯着一封折子,晾了江棘好一会,才嘱咐一句可以自由行动但不要乱逛,守好江钰之的屋子。
仿佛他是个不受看管就会作乱的危险人物。
江棘悻悻告辞。
要去哪?要做什么?江棘努力回想他做暗卫前打发时间的经验,惊讶于自己竟能仅仅在街市、郊野、茶肆流连,甚至陪巷口孩童游戏,便虚耗一日、又一日。
那些游手好闲之事,两个月后,他想起时都不由自主地鄙夷。失去主人的命令,他是空无一物的破旧茶杯,前尘蒸发殆尽,只留下肮脏的印渍。
江钰之离家的第三日,江棘照常在日出后醒来。他双腿蜷缩靠坐在床脚,盯着食指指根上半颗米粒大的“江”字。江钰之那天不知用了什么墨水写的,他没有刻意搓洗,也没有刻意不去碰水,每次着意看时都还在。
江棘知道江钰之许多所作所为不过是逗弄他。江钰之喜欢他单纯,?他无妨表现单纯。但又不能无知做作过头,江钰之同样会不高兴。任谁发现正被愚弄都会不高兴的。江棘不敢有愚弄主人的意思,只是她尚且不能对进退的程度掌握纯熟。这可能演变为一个无限猜忌的漩涡,如果不是他和江钰之都对他的忠心毫无疑虑。所以大多数时候,江钰之有几分幼稚的逗弄与靠近,江棘妥帖的顺从,仿佛成了他们心照不宣、你进我退的表演。
保护江钰之的任务实在太过轻松。江棘一开始还绷紧神经,把江钰之身边出现过的所有非亲非故之人都纳入审视范围。没多久他便发现,他是在白费力气。以他多年面临危险的经验和触觉,根本无法感知到江钰之身边有什么威胁,或是潜伏的威胁。
第一个目标的砝码轻了。天平发生偏移。偏移到江钰之的命令,大大小小的要求,细枝末节的喜恶。
他属于江钰之。
江棘每一日每一刻都比前一日前一刻更深刻的领悟此意。把自己献出去,为另一个人的快乐而活。
日头顺着窗棂,从东向西摇过。江棘不知饥渴,身体凝固般一动不动,手指绞在一起,关节间或弹出脆响,惊醒一室寂静的尘。
仰头望不见太阳时,江棘拿着刀出了门。江家宽阔繁冗的庭院后门外几步远接着一片竹林,据说曾有无辜者在林中横死,冤魂久久不散。因而江宅几次扩建时也没有把这片林子顺势塞进来,而是将围墙打了一个又一个弯。
江棘是没资格亦没闲心害怕鬼怪的。而江钰之对自家后院缺乏少爷们普遍拥有的好奇。他们却是从未涉足过此处。
江棘的刀,见过的人都觉得和他本人相似,也相得益彰。刀身轻盈,刀柄缠着干净的白布,他做杀手时,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更换。
明亮似水的刀锋切下竹叶如雨。越往竹林深处走,青翠、笔直又高大的丛竹间,同样高大的、丰茂的橘子树像藏在芦苇荡中的莲蓬搬显露出来,深绿的橘子是沉沉缀着的莲子。
同样显露的是一个人,江棘本不该看见的人。
那是一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