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抹去呢。
卷书摊开在手心, 一片片被火烤到发红。
“撕拉。”
书页被撕下,在被炭火烘烤到扭曲的时空里,他看到飘扬的纸屑。
并在这片飞扬的碎屑里,再度看到她。她静止在岁月里, 一如想象中那般美好。
紫阳花大团大团地攒簇在一起,热闹得像是把错失的春光都攒到自己的花叶上。
看着它们,周朔便理解了“花团锦簇”的释意。
她坐在梧桐树的阴凉下, 看着他们的孩子蹒跚学步。
善儿已经会含糊地喊人。现在也不乐意被人抱着, 而热衷于支配自己的腿走路。
周朔站在通往里院的垂门下, 看到于梧桐树叶间斑驳下来的零星光晕与巧颜含笑的妻子。
丝毫不敢惊扰,这在梦中都难以奢望的画面。
他忽而想起周朦说,“你这梧桐院真是个好地方。那样大的树遮着光,夏日一点都不被晒, 花草却还长得这么好。”
“建兴最好的地方,就属你那了。”
确然没错。
这是整个九洲里,最好的地方。
可却有人想打碎他的美好。
那远在临沅故土的母亲。
周朔不想见她, 更不想再经受她的辱骂。
在无声无息的默许里, 他见证了建兴对他母亲的羞辱。他们把她安排在放置走兽的百兽园。
那个藏在隐蔽角落里的客房。
她离经叛道的行径, 世道无法容忍。周氏便不喜欢她。
她不受建兴的待见。
无论仆从如何传递她要见他的消息,周朔皆充耳不闻,并且竭力避开她。
他以为避而不见就能打消她的诉求,却忘了他母亲的心性。
周昕桑,从来就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辈。
尚未陷入疯癫的多年前,她便敢于撕裂一切妄图捆到身上的枷锁。
礼法规定下的姻亲盟约,羁绊多年的父兄之爱,又或是世人口舌的评判。
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怕。而今所爱已故去,她更是没有什么要顾及了。
她往梧桐院去了。
仆婢传来消息时,周朔正在写批文的笔直直按到文牍上,弄脏了一大片。
他下意识看向高案后的主君。
却见她瞥向门外,“还不快去?”
周朔很怕,怕母亲挑明他的身世。
也怕母亲与她发生口角,做出过激的举动。
所幸的是,她们很和睦地相处在正堂中。
她没有端坐于上首,而是放低身份与他母亲分坐在案桌两端。
太近了。
一旦他的母亲陷入暴怒,根本躲不开。
母亲看向他,“我总见不到你。”
“实在是有些忙。”他说。
“我准备与你父亲合葬。”
周朔抬眼看向面色沉凝的母亲,她在通知他,“不行。”
“你必须同意。如果你敢阻拦,我就……”
他打断说话的人,转眸看向处于愣神间的妻子,“善儿呢?”
“在屋里,才刚睡下。”
“去看看他吧。”
她看着他,默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他的哀求。
她离开了。
暂时性地,周朔避免真相被揭露。
身前是理所当然的质问,“我与你父亲合葬,难道不合情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