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翼南,韩奉,你们在哪儿?彭翼南……求求你,快回来吧……你阿姊死了……彭翼南,你还是个要姐姐保护的小孩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护着她?……你回来呀……我求求你,我不骂你了,你要活着回来呀……”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人头咕噜噜滚来,滚在了彭翼晚的床边。

抬起头,彭翼南终于回来了。他缓缓走来,身子摇晃着像个酒鬼似的,盔甲也全是血,上身缠满了绷带,他摇着走来,和沈卿雪、阿方一起,跪在了彭翼晚床前。

“阿姊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答应要永远照顾我的……”彭翼南“砰砰”磕头砸地,地上砸出个坑,他额头上流到眼中,双眼血红,像一只野兽。

“阿姊!我替你报仇了!”

他大吼道,一边吼一边哭,田有年等人跟在后面,也跟着一起吼,“我替你们报仇了!”

沈卿雪转过头,望向了回来的人。她的神智只剩一系游丝,目光滑过他们的脸,没有韩奉,又滑过来一遍,还是没有。她的整个肺腑剧烈抽搐,吐出了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杀一酋而属一酋

“韩公公追杀徐海,走客变龙去了。”田有年对沈卿雪说,不光田有年,所有人都这么说的。

像是父亲死的那个时候,田有年也在不停安慰沈卿雪,“阿贝,起来先吃点东西吧,咱们还要送他们回家咧。”

“那韩奉呢?我怎么送他回家,他的尸骨在哪儿?为何不把他带回来?”

“徐海要逃跑,海上的船一烧就没了,对不起,大伙都尽力了……”

沈卿雪躺在床上,一整日水米不进,盯着头顶营帐,红肿的眼中又涌出泪水来,长睫毛如淋过雨似的,全湿透了。

田有年也潸然泪下,沙哑着嗓子,“不止你,这每个人都失去了家人,朋友!阿贝,莫哭了!莫哭了!”

他也没有更多的话来宽慰她,只能一遍遍说着“莫哭了”。

沈卿雪用衣角擦了一遍泪,“田叔叔,你先去吧,我要给翼晚做裙子了。”

下葬前,女子得穿绣花的新裙子。沈卿雪又是一日未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手臂自己动着,在百褶裙上绣上了片片红色枫叶,以及彭翼晚最喜欢的翁翁女英雄。沈卿雪又是哭,又是笑,彭翼晚终究是做了这个女英雄。

绣完裙子,沈卿雪内里掏空了似的疲倦,在这悲伤中,守着对彭翼晚最后的约定,让她漂漂亮亮地入殓。

经制衣厂赶工,死者都换上了新丧服,摆在码头教场上,一个个准备登船回永保州。此地没有枫树,按照习俗,田有年找来一条枫木长桌摆在中央代替,摆煮熟的鸡鸭各一只,酒杯三个,桌子下放苞谷水稻等五谷杂粮,都用白布罩着。随后,他向彭翼南示意可以开始起水了,彭翼南不说话,他已多日未发一语,眼睛一眨,当是知道了。

彭翼南跪在彭翼晚面前,在她身边摆上了一个木盆。一串铜钱散开,丢在木盆水中,接着起身在河边插一根青竹,一捆稻草用麻线扎满了白纸下水,悠悠荡在江边。

田有年开始唱起丧歌,彭翼南手持稻心草把,在每一具尸体上慢慢拂过。

“走天上蝴蝶妈妈家,去招金银粮,去招金银来。保哥有饭吃,保妹有衣穿,我唱你们听:山岭是主人,个人是过客。人生如朝露,创业给后生,绣花给妹穿。等到夜晚到,抬脚去月亮寨,去跟祖先住,不会转回来……”

丧歌为了安排逝者的亡魂而唱,苗人认为人有三魂,死后就会分离:一个魂留守在家屋,为祖灵;一个魂与坟墓同在,守在坟上;一个魂在野外,寻找食物,这些亡魂无知无觉,要听到歌声,才能送亡魂沿祖先迁徙的路,一步步回到永保老家,再送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