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到蝴蝶妈妈的天上去,他们在天上的笙鼓地,能继续吹芦笙、踩木鼓,与喜欢的人游方。
唱了一遍,在场的人都跟着田有年唱了起来,平日里能歌善舞的苗人们,都唱得不成调子,唱了一遍又一遍,不肯停下来。只要停下来,死人的亡灵是真的离开他们了。彭翼南始终没有开口,待歌唱了一遍,用稻草点了一把火,用过的白布悉数焚烧,连着死者带来的衣物、被子、盔甲等一并烧掉,让他们去了天上还有衣服穿。
仪式唱了整整一天一夜,有人累了,就接着有人顶上去唱,而彭翼南坐在江风边,不说话,也不动。沈卿雪与风禾等人搭了棚子,从早到晚做糯米饭,分给剩下的几千士兵一起吃,忙个不停,悲歌也唱个不停。沈卿雪也轻轻唱着,为着死去的人,不止韩奉,还有好些人坠入江海里,连尸体都没找回来。
沈卿雪盛了一碗饭,送到彭翼南手中,“吃吧,再不吃冷了。”
他紧紧握住碗,眼泪滴在饭里。
“我简直是最差劲的土司王。”
沈卿雪拍了拍他的脸颊,“若是翼晚还在,她一定会说,‘这么大的人,还对姐姐哭什么鼻子?’”
“对不起”彭翼南抱着她的腰,失声痛哭。
“快把饭吃了,就算是土司王,也不准浪费谷子。”
沈卿雪给他擦眼泪,她比自己想得还要坚强,翼晚走了,可与她的记忆还留在她脑海中,她的勇敢,豪爽,都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连她的弟弟,也是由沈卿雪来安慰,像她一样活着,沈卿雪发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总督有嘉奖,请宣慰使听令。”
彭翼南刚吃完糯米饭,忽然总督亲兵到了。
“永顺、保靖宣慰使大人,抗倭功劳重大,徐海之死已上奏朝廷,不日奖赏将至,特赐宣慰使彭翼南、彭翼晚宝剑,玉带,五千两白银,不日进京随总督领赏……”
“人都没了,这些赏赐还是罢了吧。”彭翼南道,没给总督亲兵一点面子,“我要把阿姊,兄弟们都送回去,请转告总督,我先走这一趟,再去京中听候旨意。”
亲兵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道:“彭宣使,总督还有件赏赐。”
说着,亲兵从背后推上了一个女人,沈卿雪一瞧,居然是多日未见的王翠翘。
“王夫人国色天香,更是招安海盗首领的女英雄,美人配英雄。总督听说彭宣使还未娶亲,做这个媒,赐给彭宣使以慰诸心,也让功臣这辈子有依靠。”
又对王翠翘说:“夫人有灭寇之功,总督将夫人配永保宣慰使,彭宣使位列三品将军,远胜徐海贼人,可随他终身。”
王翠翘面色苍白,木木地点了点头,“多谢总督厚爱。”
接着诸军捧过女儿红喜酒,为彭宣使作宴庆贺。
彭翼南仿佛受了侮辱一般,跳了起来,田有年按不住他,他当着众人的面,把总督送的喜酒砸得干干净净。
“刚死了那么多狼兵,你们给我一个女人,还是徐海的贼婆娘!难道我彭翼南是为个女人才来投军?奇耻大辱!”
他拔出剑来,越过众人直接刺向了王翠翘,沈卿雪见状不好,推开了翠翘,剑划破她的手臂。
沈卿雪捂着手臂,血从指缝流出来,“她只是个女人,没有杀过一个狼兵,北江,不要再多伤无辜了。”
“让开!”
彭翼南咬着下唇,渗出的血沾满了牙齿,沈卿雪一步不让,他丢了剑,愤愤上船走了。
翠翘对沈卿雪淡然一笑,脸上、眼中都没有丝毫生气,她觉得翠翘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卿雪,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