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窗外的云飘来飘去,遮去了些许月光,微见轮廓。

可陈一乘也没负她什么。

甚至还说了很快就回来陪她,她在这里难过些什么呢?

但是很快到底是多快呢?

千万莫要叫大姐见到她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就这一晚,就只这一晚

玉伶刚想到此处,房门便被推开了。

“……乖乖没睡?”

一听到陈一乘的声音,玉伶便瞥眼向他看去。

但见他手里拿了一个信封。

她很快别过视线,不看他也不应答。

“可是惹到你了?”

玉伶撇嘴沉默,做作几番模样。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我这乖乖如此百般不乐意?”

玉伶的别扭表情自是落入陈一乘眼中。

可爱是可爱得紧。

上床靠坐在她身边,想抱她,她却侧过身去,不知是在闹什么娇娇脾气。

于是轻声哄她道:“乖乖……好乖乖,闭上眼。”

“送你一样东西。”

玉伶仍不说话不理人。

可陈一乘却强行揽过她,捂住她的眼睛,用她的手打开了信封。

玉伶扭动身体,偏不愿意配合他。

陈一乘倒也没用力,由她挣开去,这才看清了他大半夜专门去拿过来又递到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原是她的身契。

0144 142. 矛盾

玉伶手里的那张纸已经发黄发皱。

时隔近十年,纸上面的红色指印依然如她记忆里瞟到的那一眼一样触目惊心。

像是当时姆妈看向她的眼神。

七岁的她不曾开蒙不会识字,姆妈也不让她和弟兄们一样背柴挑担,却要她日日下腰抽条以希望庄子上的那位老爷能瞧上她的颜色娶来做个小老婆。

可兜兜转转来也算是遂了姆妈的意,转头成了娼妓。

干着服侍男人的活计,指望拿男人的钱、捏男人的心来养活自己。

可当真有这么一个男人为她掏心掏肺了,她倒厚着脸皮来,不愿再自轻自贱了。

玉伶用指尖捻着那张起毛的纸,按住姆妈的名字。

……她不想看。

可是此时此刻,纵使灯光再昏再暗,字字仍然诛心入眼:

“今有小女玉伶,时柒岁,吴县人氏,举家贫,无力养活;

愿给张家当使女,从求活命,议身价肆块银厘,米壹斗零叁升;

人银两清,互不找账,契书为凭。”

这张家到底是哪个张家,锦锡大家大姓诸多,并无张姓人家,玉伶至今不知。

上面的“吴玉伶”似是和她甄玉伶毫无干系。

但她却从未跑脱。

眼睛睁得太久又一眨不眨,干涩刺痛却毫无眼泪。

沉默凝看良久,下意识地把这张纸递还给靠在她身边的陈一乘。

但他抓住她那僵硬的手腕,带着她把这张纸撕成了一小堆拼不回去的碎纸片,装回了他拿来的信封里。

陈一乘抱住仍在愣神的玉伶,睡倒在床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道:“明日叫人烧了,或是乖乖自己收好,纯当没了这回事,不必多想。”

玉伶躲开他的手,转而埋头在他胸前,扯住他的衣襟。

过了好半天才闷闷说道:

“军座,玉伶……”

“还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