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珍的语调听似温和,实则每个字音都像坠了铅坠那样重。按理说这是陶裕华的主场,审人该他审,不过进讯问室之前苏钰珍主动请缨,要求自己来。实际上陶裕华也想看看,这位女法医除了性格够猛之外,是凭什么能担重案队长之任。
“哦……”张申震故作迷茫状,“他死了啊?我听说,听说他和一出来卖的”
“听谁说的?” 苏钰珍干脆打断就不给他编瞎话的机会。
“啊?这我……嗨,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我……我哪……哪想的起来啊……”
看见没,三件套来了:不清楚,不知道,记不得。苏钰珍向后靠去,指间轻敲桌面:“他死的挺惨的,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身首分离了,根据颈骨断面痕迹判断,是被人用锯子锯断的,我尸检的时候就在想,咱们中国人都讲究死后留个全尸,把人锯了,这下手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张申震视线微移:“……这个……这我哪知道啊……又不是我锯的……”
“是啊,你一个大老板,力气活总归不能自己干,还有个帮手是吧?”
张申震眼神一定,紧跟着摇了摇头,磕磕巴巴的:“话可不能乱,乱说啊领导,我跟他没仇没怨的,我……我锯他干嘛啊我……你们,你们不能无凭无证的,上来就做有罪,有罪推断啊……这都录着,录着呢,到时候内个律师,律师投诉,投诉你们……”
呦呵,还挺懂法。陶裕华默笑。这趟真没白来,就苏钰珍刚才那句话,基本敲定了一个事实:赵善平被分尸的时候,除了张申震,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那么找到这个人就可以了。
后面张申震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反正他知道警方手里没有像样的证据,只要自己咬死了不认,就没人能给他延长刑期。眼看到午饭点了,陶裕华建议苏钰珍吃完饭再审。监区屏蔽手机信号,他也得出去看看这一上午有什么事儿需要自己处理,毕竟队上还堆着一堆案子要办。
果然,刚出屏蔽区,手机噼里啪啦地收了一堆消息。拣了几条重要的先回复,他点开莫家声发来的一段视频,看着看着,咧嘴一笑,随后将手机递给苏钰珍:“苏队,看看这个,我觉着这案子下午就能结了。”
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苏钰珍点开那条视频,眉眼瞬间舒展。这是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在车头大灯的照明之下,张申震和另外一个人合力搬抬一名成年男性的行为录得清清楚楚。虽然看不清被抬的人到底是不是赵善平,但看视频下方显示的录制时间,和她曾经推断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
“哪来的?”她问,并递还手机。
陶裕华接过手机,嘿嘿一乐:“张申震以前开那车的品牌方啊,要么说没有花钱的不是呢,人家高端品牌服务就是好,客户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云端存储记录能倒查二十年。”
“看把你乐的,等这案子破了,你是不是得给卖张申震车的品牌方送面锦旗?”
“小意思,这钱我个人出了。”
“你怎么想到让老莫去查行车记录仪了?”
“嗨,那么沉的尸体,他能扛着走啊?不得有个交通工具?你瞅他那德行,瘦的跟把药渣似的,这都不是查的第一辆了,我交代老莫的是,但凡当时登记在张申震和加工厂名下的车,只要能查的,都查一遍。”
“你脑子转的可真快。”
“你也不慢啊,进去就审出个同伙来,看看,凿实了不是?”
……
听他俩在那商业互吹,肖拓本就结冰的脸上又挂了层霜。还是冲动了,他深感后悔,怎么就没憋住,在陶裕华面前彻彻底底地暴露了自己。现在好了吧?被讨厌了。从吃完早饭到现在,除了必要的指令,陶裕华多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