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不仅因为那景,还因为站在桃林中的人。楚怀存侧过身来,他那柄冷水般的剑流过一点光芒,烁烁地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他收剑入鞘,剑若流虹,平静地朝自己望过来。

那一瞬间就像是时光逆流,他一直这样意气风发,变得人只是自己。

“季大人,”

楚怀存道。在等待的间隙他干脆试了试剑,“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季瑛的眼眸中带着浓到化不开的笑意,就像是凝固的墨水。他继续向前走,于是看见了桃林之中的凉亭,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待客,桌上摆了两盏茶。看见了后,他反而不急着走进去,只是仍旧站在桃林之中,低低道:

“好一片桃林,楚相倒是有雅兴。”

楚怀存当然不觉得季瑛只是过来和他谈论些风花雪月,他方才和镇北将军在主殿的会客厅说话,场面收拾起来有点麻烦,所以干脆在桃林里的亭台等待对方。还未盛放的浅淡颜色映照在眼眸中,竟平添了几许柔软。

聪明人的对话总是弯弯绕绕的。

“季大人喜欢?”楚怀存问,“相府鄙陋,仅有此处算得上景观。”

季瑛的眼睫无声地向下敛了敛:

“不仅喜欢,这桃花长得真好,我还颇想折下一枝。不知楚相愿不愿意割爱?”

哪有人一到仇敌的府内首先要东西,还偏偏不讲道理地要一枝桃花;若是桃花盛放也就罢了,此时绽放完全的桃花也就那么三四枝,“长得真好”听起来更像是一句讽刺;若是折花,看上去总有些不伦不类。

季瑛说这话时听起来同样并没有非常想要,话语间薄薄地隔着一层试探。

楚怀存离他近了,闻到他身上一股龙涎香,混杂着桃林潮湿的泥土,化作甜滋滋的腥味。他于是猜到季瑛大概刚从宫里出来。

他是为了公事,而非真的应邀而来。

不过,桃花楚怀存看着一大片桃林,意识到自己竟真的开始考虑季瑛的要求。深紫色官袍下那双苍白的手什么也没有握住,却总是虚虚地曲着手指,像是要握住些东西。在那荒唐的夜晚,在宫宴上被众人攻歼,他都习惯性将手指弯曲成这样。

楚怀存惊讶于自己竟能想起这么多关于季瑛的细节,是不是对这个人太在意了一点?

明明都知道他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季瑛苍白的脸色终于漫上了错愕,就在一晃眼之间,他甚至看不清楚怀存的动作,花枝便□□脆利落地斩断。楚相挑了那枝最高、开的最烂漫的,木叶断裂时渗出草木的清香。眼前人白衣如雪,却手捻花枝,桃花一瞬间被雪亮的尖刃照亮。

当花枝被递到自己手里时,季瑛都没有完全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抓住花枝,桃花在他的动作下落在地上。

他的声音有点紧:

“楚相真给我了?”

楚怀存发现自己应对季瑛的一个基本方针。每当对方故作姿态想要隐瞒些什么,或是阴阳怪气地说些怪话时,他总有一种想要打碎表象让季瑛错愕的恶趣味。这听起来有点古怪,楚相自己都觉得不太像话。

但心狠手辣的季大人被揭露后流露出的那一点情感,让楚怀存隐约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再怎么说楚怀存都不会为了一枝桃花而出尔反尔。

“曾有一个故人告诉我,桃花并非秾艳之物,”他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季大人喜欢,带走后反而能传递更多芳泽,自然无甚不可。”

季瑛感受着花枝硌着掌心的弧度,还有柔软的花瓣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肉的触感。

楚怀存的话就像是一个梦境,他恍惚间像是想起忘却的前世般,想起自己曾在一个怎样的场合对他说出上述的话语,而此时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