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点新鲜事。”
皇帝转过那只带着白翳的眼睛,命令道。
这不是什么容易应付的迹象。季瑛的眼睫微微颤动,眸中是仿佛没有边际的漆黑。他禀报了关于端王和七皇子来京后的全部情报, 对方隐秘进行的招揽和收买都逃不过这人的眼睛, 此时尽数落进了老皇帝的耳中。
然而,他抬起眼睛看见了那张衰老中泛着苍白的脸,知道这远远不够。
……不,他已经做错了事。
季瑛的指甲在刹那间收紧, 失控般地死死掐进肉里。从心脏处爆发的疼痛就像是万虫啮咬一般, 在这种疼痛中熬过一时半刻, 会情不自禁地疑心自己的血肉是否已经被吃空, 只剩下一具骷髅。
他俯下身的同时咬住嘴唇,觉得自己骨头缝隙里都是令人牙酸的尖痛。但尽管如此, 他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冷汗浸湿了他的脊背, 他深紫色的官袍随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而粘在他的皮肉上。他无法控制住自己, 蜷缩在地上, 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心脏, 却难以减轻一分一毫的痛楚。
坐在金銮殿上的陛下俯瞰着,朝中恶名昭著的季大人在他面前被支配生死的模样。
皇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季瑛,朕要你告诉我的情报,你不至于愚蠢到听不出来。徒劳地说端王和七皇子的事情有什么用呢?朕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到能被蒙蔽过去。”
这个人浑身都被毒浸透了。
若是没有解药,便只能像只家猫般在他面前乞怜。
季瑛的齿间无法克制地打战,他勉力张开嘴,任何一个动作都扯动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锋利的痛楚,几乎要把他活生生地撕裂。
“陛下,”他虚弱地请求,眼中却藏有对自己深重的厌恶,“是臣失言了,自当领罚。”
皇帝身边的贴身近侍终于从座次旁走下来,手中拿着季瑛赖以维持理智的药丸。季大人的手指无力,甚至差点旋不开堵住瓶口的白蜡。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才打开瓶子。
药服入口,自有一股清凉,止住了所有的疼痛。
“说吧。”
季瑛的头发乱了,几缕顺着湿漉漉的薄汗贴在他的脸颊。
“楚相……”他低声说,“并非臣有意欺瞒。但相府防卫严密,实在难有消息。便是昨日宫宴,楚怀存也并未透露出半点消息,反而与我言语上颇为不快,陛下想必也看在眼里。至于之前那次,楚相不是轻易愧疚之人,他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季大人仍旧一无所获?”
陛下的声音掩盖不住浓重的失望,“季瑛,朕要你活着,或者让你那些愚昧的族人活着,是看在你有用,又懂得识大体。在开口前,你最好想一想你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
季瑛知道此时此刻绝不应该有任何停顿。
他飞快地开口,没有任何犹豫:
“臣不敢有任何欺瞒。陛下深恩,臣感念肺腑,可惜天资驽钝,未能为陛下分忧。今日离开后,我便去相府拜访,楚相方才接待过镇北将军,没有闭门谢客的理由。我想,该是有可利用的时机才是。”
皇帝眯了眯那只完好的眼睛,他嗯了一声,慢慢地说:
“兵部的案子,已经开始查了吗?”
“开始了,”季瑛说,“任何证据都只会指向楚相手底下的人。镇北将军是一个最好的证人,陛下说过,和他谈话后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他有军功在身,楚怀存不敢动他。”
季瑛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分仍旧像是被敲碎了般酸痛,他端正地跪着,垂下眼睛望向地面,而非明堂上的帝王。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镇北将军进京时向他打听消息时的声音,但那时候应该没有任何人听到他们说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