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叔告诉段轻言,根据医嘱,二爷的记忆恢复需要循序渐进,不宜一次灌输太多过去的事。
段轻言问,段路?N的记忆恢复了几成。琛叔说,段路?N醒来时,只记得自己还在教会学校读书,甚至不知老爷太太已死。
似有千足虫在心头爬行啃噬着,段轻言想挠不能挠,想哭也无济于事。他明白段路?N的路比他的要难走许多。
老爷死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大哥害死了他的亲妈,又想害死他。段家一朝倾覆,他被迫更替身份,远走他乡。如今又失了记忆,成了无根的浮萍。
“上海停火后,我告知了二爷段家如今的境遇,二爷知你在此,便要求立刻来香港,我原以为他是想起来了……”琛叔叹息道。
段路?N来香港的第一个晚上,就要求琛叔将三楼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他住。
“二爷,三楼如今是言少爷在住……”
“我是记不得一些事了,但我脑子没坏。大太太在的时候,他的地位尚且不够住主卧,如今我回来了,要他一个房间不过分吧?”
段轻言端一杯水坐在一楼客厅,听着楼上传来的争吵声,嘴边不禁溢出一丝苦笑。段路?N的心智,如他的记忆一般,停留在了任性的十来岁。
手杖急促的嗒嗒声和沉闷的脚步声一齐下了楼来,段轻言偏过头,便看见站在楼梯口盯着他看的段路?N。
他如今只庆幸段路?N人还是完整的,至于失忆的事,他决定先不与这个心智小他好几岁的人儿计较。
“是谁把你捧到这般地位?”段路?N的眉眼皱得有棱有角。
“二爷若是喜欢我那间,”段轻言放下水杯,不紧不慢说,“可以来与我同住。”
段路?N霎时没了话,手杖触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已经来到段轻言身边。
段轻言刚准备站起,段路?N已先他一步,将他一胳膊拉起,要他贴近自己。
“你这话是何意?”段路?N颤着声音问。
“算算时间,哪怕二爷现在只是上学堂的年纪,”段轻言站稳了身子,抬手替他抚平翘起的衬衫领口,然后说,“心里也该有我了吧。”
似是被看穿了心事,段路?N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在柔软的欧式沙发椅上。
“轻言说笑的,二楼的房间给二爷收拾好了。”段轻言往楼梯口走去,忽而回头道,“对了,二爷不在时,是我替二爷看了家,要一间主卧不过分。”
夜深时,段路?N进了他的房间,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床上。
一切如段轻言所料。
“我跟你表白过?”段路?N煞白了脸色,眼神却恶狠狠剜着他。
洁白的床单上,一双人儿在用眼神彼此较量。
“二爷做的,可不止表白。”段轻言痴痴看着他,眼泪却兀自涌出,淌向白皙清瘦的脖颈。
泪水渗进段路?N的指缝间,令他一下松懈了力气,他松开段轻言的颈部,粗糙的手心往下摩挲,摸到了一条细绳一般的东西,食指勾着绳子往外挑,带出一个扳指。
在月色中看清了扳指,段路?N眼里多了几分错愕,几乎是一瞬间,他将段轻言从床上捞起,手心抵住他的腰,将他贴合了自己,凌厉了眼神问道:“老爷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自然是二爷你给我的。”段轻言回答他。
“撒谎!”
随着段路?N的松手,段轻言跌回床板,包着骨骼的瘦弱身躯似要散架,令他霎时全身无力,唯有冰凉的眼泪不断滑落。
“撒谎!这扳指是何等珍稀之物,我岂会随意送与你?”
段轻言还没反应过来,后脖颈的皮肤突然被磨得一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