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脸,指腹碾过右眼下方那颗小痣。

他面上还余着点残血,这样一抹,绯色便顺势蔓延开来。

只是他生得个高腿长,束发的玉冠又在刚刚的奔跑中有些歪斜,此刻比起美人,倒是更有几分谪仙侠客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踱步到西南方向,寻到一块不起眼的、微微隆起的土堆,这土堆上方垂着一条繁密的虬枝,墨寻剥开它半蹲下来。

他轻声道:“布侬达带着残部逃去了北方,大哥已经派人先行前往调查,此去煊都,应当有所收获。”

“这些年间,老皇帝不知我已查清了当年之事的真相。赐婚之事天助我也,三年之内,我定叫他血溅明堂。”

墨寻说完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从怀里掏出那只狼毫,用笔尖蘸取叶稍夜露,在土堆上晕出六个深色的水痕来。

“阿涟,生辰快乐。”

做完这些,他静静地立在树下仰起头来,透过枝叶望向晦暗的夜空,偶有雪粒落到面上,很快便被体温捂化了,细细的一点,颤在眼尾。

像是欲盖弥彰地坠着半颗泪。

长夜岑寂,偶有寒鸦嘶哑,这是宁州城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冬夜,无人知晓榕树下有这样一处孤寂的长眠地,正容纳着一场无第三人庆贺的生辰日。

……它只属于这对双生子。

待到黎明将至,斑斑驳驳的叶影洒落眼底的时候,土堆上的字痕终于消失不见。

墨寻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啧了一声:“进来说,想把你家主子冻死吗?”

米酒入了这处暖轿,顺势半蹲下来,边伺候着墨寻给他捶腿,边压低声音道:“主子,据传回的消息,顾家那边只回来顾随之一个,他大哥顾泓宇仍守在青州。”

现任镇北候顾泓宇的幼弟顾随之还有半月方及弱冠,去年才正式带兵挂帅,便一举拿下大大小小十余次大捷,不仅收回了此前被侵占的沧州锦州,更是击杀了巴尔虎部落首领的小儿子,使得朔北十二部元气大伤,被迫签订了为期五年的休战与边贸协议。

捷报送到煊都后,隆安帝龙颜大悦,责令重重封赏,按军功加官进爵。

一时间顾随之与镇北军风光无限,镇北侯府所在的青州已然成了北境民心所向。

久违的和平让青州人喜不自禁,这份喜悦明面上叩恩隆安帝赵延,实则尽数归到顾随之和镇北军头上,颂扬的声潮一浪高过一浪,口口相传间又少不了添油加醋,归拢人心的力量就变得很是强大,隐隐竟有了合聚之势。

与朔北十二部的边贸协定细则还未最终定下,一纸回京诏书就快马加鞭,送到了青州。

墨寻往嘴里扔了块儿点心,含糊道:“听闻他大哥顾泓宇年前受了箭伤,已经三月有余,人却依旧不见出来走动。是他有何隐疾,还是那箭上淬了毒?”

米酒摇摇头:“主子,这消息被捂得严实,飞不出青州。”

“罢了,”墨寻冷哼一声,盘腿坐在榻上,撑着桌开始写一张小笺,“此事原因不明,你且让人慢慢查着对了,顾随之可还带了别的什么人?”

米酒替他研着墨:“镇北中护军徐家的两个儿子,也跟着一同回了煊都。这大的年方二十,小的更是不过十五岁。”

“如此一来,青州那边岂非只剩下一些老家伙了?同朔北十二部之间的烂账可还有一堆吧。”墨寻手下的笔顿了一顿,嗤笑道,“这么多年了,这位贤帝果真一点儿没变过。”

他埋着头快速写完了这一封书笺,抬手递给米酒:“尽快送回大哥手上。”

米酒应了声,起身刚要出去,就听墨寻若有所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皇帝早定好了这一门亲,说到底是还想试探我究竟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