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暮看了扶阳县主?一眼,又蹙眉对?容玠解释道,“是我执意这么做,与你母亲无关……”
扶阳县主?终于看向容云暮,脸色有些难看,“你住口!”
容云暮却执拗地望着容玠,“玠儿,你是容氏东山再起的唯一指望,就算你母亲不说,我也不会任由你去?汴京,葬送自己的前程,葬送整个家族……”
容玠的耳畔嗡嗡作响,心中的毁灭欲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够了,真是够了。
又是他的前程,又是整个容氏……
当年的真相,祖父和父亲的清名,在他们眼里便不值一提,岂能与容氏往后的富贵相提并论?
挥之不去?的厌烦和沉郁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手中的剑也忽然变得千钧重负。
“玠儿,丁未明从来都不重要!”
争执间,容云暮脱口而出。
扶阳县主?大?惊,“容云暮!”
容云暮回避了他的视线,“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他?县主?,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一个死去?的丁未明是绝不能叫他死心的。为今之计,只有让他睁开?眼,认清现实?。”
容玠缓缓看向容云暮,“……”
容云暮咬咬牙,“就算你有本?事?将丁未明带去?汴京,带到御前,就算他在当今圣上面前翻了口供,也于事?无补。因为……”
顿了顿,他望着容玠,脸色有些灰败,“玠儿,当年我也见过那封手诏。”
“……”
容玠耳畔的嗡鸣声倏然变得尖利,盖过了一切声响。
更深夜阑,风雨如?晦。
家祠里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晃动不定,连带着映照在四壁的人影都变得畸形而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容玠才从家祠中走出来。
候在廊檐下的遮云拿着伞迎上来,看清容玠的脸色,他微微一惊。
那双本?就冷淡的眉眼,此?刻像是万念俱灰,结了一层冰,可冰面下却还涌动着暗潮,讥讽、寒心、还有些许恍惚和茫然……
“公子……”
遮云愕然地唤了一声。
容玠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拂开?了遮云,走进雨里。
冰冷的雨水落下来,浇得人心愈发寒凉。
容玠耳畔又回响起容云暮的声音。
“玠儿,当年我也见过那封手诏。”
“那一晚,圣上是醉酒后传召父亲和兄长入宫,口口声声说要罢黜楼岳,甚至亲手写了一封手诏,让他们带回容府,第二日直接于朝堂上颁诏……”
“从来没有人伪造什么手诏,因为这封手诏真的存在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真的写过一道罢相诏书;意味着,父亲和祖父遭难的源头,是事?情闹大?后,皇帝反悔,不敢开?罪楼岳,不敢承认这封诏书出自皇宫,所以只能懦弱地让容胥和容云铮做自己的替罪羊;这也意味着,丁未明的确不重要,因为矫诏案,只能是“矫诏”案,不会被改变、不会被推翻,因为当今圣上、九五之尊,是不会犯错的……
容玠的背影融入萧瑟雨夜,渐行渐远。
祠堂内,一片死寂。
容云暮和扶阳县主?无言地望着容玠离开?的方?向,面上皆是愁云惨淡。
“你不该告诉他。”
半晌,扶阳县主?才启唇道,“你以为你告诉了他,他就会死心?他从前所求,不过是一个真相,可如?今你将这些告诉他,往后他执着的,恐怕就是扭转乾坤、地覆天?翻!”
容云暮摇头,“……不会的。”
“他是我的儿子,难道你会比我更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