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时刻,街灯笼着林枝予的侧影,窗外摇曳的树枝倒影在光亮的琴身,有飞鸟的影子短暂栖息。
琴声温柔,像夜风吹过。
可惜她不是轻快的鸟。
停职可以立刻摆脱公司滚雪球似的破烂事,但不能解决她面临的问题,而在她明确下一步选择前,生活只会变得更无章法。
原本觉得柏林算是她短暂的休憩地,但只是一通电话就将她拉回无法逃避的现实里。
她觉得自己更像沉重的灰尘,一滩风拂不动的死水。
可这一幕又太熟悉,她脑海中出现南榕的暴雪,破旧的楼房,电钢琴前那道单薄的高中生背影。
向遥垂眼,试图将往事拂去。
胡思乱想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琴声早已结束,没开灯的琴房陷入蓝调夜色里,林枝予靠在琴边凝望她。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他犹豫着问。
所以才挽留我。
向遥看向他浓墨似的瞳孔。
半晌承认:“是。”
她问:“你后来念沪音,为什么不联系我?”
林枝予错愕一瞬,垂眼笑了笑。
还没等向遥去分辨那是什么情绪,就听见他说:
“你希望我联系你吗?”
向遥蹙眉,话还没出口,林枝予也撇开眼睛,继续道。
“所以没必要吧。”
狭窄的琴房里一时无人说话。
窗外传来自行车铃的脆响,继而笑谈声也传来,向遥隔窗去看,几个人从音乐厅出来了,有人骑车离去,乔曼在寒风里拿手机敲字。
“也是。”
向遥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枝予,深吸一口气,微笑。
“留学生活顺利吗?”
林枝予点头。
“吃饭睡觉都好吗?”
林枝予点头。
“为现在的生活感到开心吗?”
林枝予迟疑片刻,点头。
“那就好。”
乔曼在联系她了,她于是了无牵挂,挥挥手离开:“我走了。”
“……我送你。”
林枝予愣了一瞬追上。
向遥并不搭理,径直往前。
她跟乔曼在楼下汇合,商定了去哪,往公车站走。
林枝予跟在身后,像是打定主意要送她离开。
乔曼对他俩之间突变的磁场不明所以,但也会读空气,忍着没说话。
公车来得很快,向遥和乔曼排在人后,林枝予看着,突然喊住她。
“姐姐。”
向遥回头,平静地看他。
林枝予张了张口。
“再见。”
向遥说。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上车。
公车启动,林枝予在站牌下撑伞的身影转瞬就看不到了。
乔曼鬼鬼祟祟地向外偷望,一驶离站台就忍不住了。
“你俩怎么了?不是你留他叙旧的吗?这多一会儿啊怎么就这样了?”
向遥:“没怎么。就是没必要。”
公车路过说笑的男女、沿河集市、亮起暖灯的酒馆餐厅,昏蓝天色里,她正与站台身影背道而驰。
乔曼问过她和林枝予是什么关系,她没答。也不是要瞒什么,而是脑海里确实没有合适的词可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