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暄面色微变,抬袖拍其肩:“羡之兄,这话也是可在大内所说?岂不闻隔墙有耳?”
她此刻深觉大雍人才辈出。
怎么谁都敢暗地对朝廷出言不逊?
宇文辰常搞的歌功颂德戏码是一点儿没起效?
外祖父与得意门生闲谈之时究竟是讲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杜羡之也知自己鲁莽,怎奈怒意横生往往言出口外方才反应过来。夫人日日耳提面命的谨慎都只剩一半了。
他环顾一周,以手抚须道:“幸好国公择选之处僻静,我又惯了低声抒怀,不然可真是自寻死路。”
容暄心想:我这反贼似乎都比不得忠臣更冒犯。怪道忠言逆耳呢!宇文辰又那般的刚愎自用、自矜功绩,亲近奸邪小人也不奇怪了。
容暄立时压下心绪,思量要紧之事。
“羡之兄,人常道喻尚书是朝中第一直人,我却看您也不差。正有一事想问我从未接手朝事,只知卫尉寺掌管军械、仪仗之物,卫尉寺到底怎么个情势确不可知,您……”
“定国公所言甚是,我本是受了老师嘱托前来,却不想一时心乱耽搁了。”
杜羡之收敛异色,仔细盘算着:
“卫尉寺卿空置许久,实际主事之人便是卫尉寺少卿郑维,及寺丞、主簿二人共辅。”
“郑维出身荥阳郑氏。前朝时,其与天河卢氏、姑苏喻氏、弘农杨氏四大世家鼎立朝野,皆曾有满家朱紫之盛景,被世人传为佳话。时移事异,天河卢氏已然衰落,即使卢秀靠上了夏氏,亦不能掩盖世家子早不愿与其来往的事实。”
“而荥阳郑氏自大雍朝立志修书作史,在其间最以博学著称,连秦夫子年少时都曾拜郑家已逝的前任家主为师。家族中人多有寄情山水不入世俗者,个个博涉书史,虽几无官身却颇受尊重,不比喻尚书所在的姑苏喻氏差。甚至因着时人更倾慕隐士,而在美名上有略胜一筹之态。”
“郑维此人三岁能诗,七岁写文,素有神童之名。其辞藻华丽、词气张扬,且善风仪、美容貌,称一句青年俊彦也不为过。故而他在性格上,也极其……典型的世家郎君。”
容暄霎时顿悟盛气凌人,高傲冷淡,或许还会语带嘲讽,目带轻蔑。
她随之有些疑惑:“既然以出世为美,他如何入世为官呢?”
杜羡之遂解释着:“他才名远扬,哪怕有不仕之传统,官府自然也会依例征辟。至于究竟为何愿意受领,我不甚了解。倒是不曾听闻他手上差事有错漏,盛名之下无庸人,想必也不可小觑。”
言罢,他似陡然想起什么,又嘱咐道:“如今,天下人皆知定国公势强且性格骄傲,我自观之知国公有考量。只是与郑维在同署视事,切不可太过张扬,叫他人误会您不尊文才或是世家,并不是好事。”
“总之,您万事当心。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往官署理事我怕是又要被罚俸,便先行一步。”
容暄稍拦了一下他的拱手礼,打趣道:“那便巧了,我刚被陛下下旨罚俸三月,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定国公风趣,然而我可得直言了!您这从一品国公,食邑近万户,哪看得上这从四品的三瓜两枣。我杜羡之可得靠这个养活妻儿,吏部尚书又时时盯着我出错,哪能公然旷当职之日呢?”杜羡之摇着头举步向前,声音含着笑意划过。
容暄暗暗记下要贴补杜家。
她信任外祖父的眼光,也早命人打听过杜羡之的境况。是以,她私以为杜羡之所言可信。
卫尉寺分四案十三所,下设人吏十员,占地宽阔自不必说。
初设此寺时,乃作一要紧官署。
这不难理解。
仪卫所用兵器难道便不是兵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