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是一只串串,特别聪明,能听懂人话,也能分辨坏人,小小的身体,却很有勇气,曾经替邻居家吓跑过半夜来翻窗的小偷。
就是白天老是在室外野,身上脏脏的,有的毛都打了绺。谈意惟一点也不嫌弃,托着蛋黄的肚子就把狗抱了起来,放在臂弯抚摸。
“蛋黄蛋黄,你今天好吗?”他自言自语地说,蛋黄对着他“汪汪”两声,然后看向阮钺,歪了一下头,好像在示意阮钺代替它回答。
阮钺没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谈意惟摸狗,耐心地等谈意惟摸够了,把狗放回地上,就领着人要往屋里进。
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一圈,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一般在白天,家里人很少会反锁大门,他觉得有点奇怪,抬手拍了拍门板,没有任何回应。
谈意惟重新把狗抱了起来,为了不让阮钺感到难堪,就做出一副忘记了想要吃糖的样子,开始专心地逗狗玩,蛋黄也很配合,热情地舔着谈意惟的手,从鼻腔深处发出一种嘤嘤的软叫。
但阮钺却很不高兴,进不去门,拿不到糖,就可能会被谈意惟认为是在骗人,他一向讨厌那种爱撒谎爱夸口的同学,不想被谈意惟误会成是那样的人。
家里一定有人,可能是在卧室睡觉才没听到敲门声,他带着谈意惟绕到平房后面,趴到卧室的窗户外边,向内看了一眼。
卧室的窗帘是灰蓝色,是父母结婚时,母亲用从市场上扯来的布亲手做的,阮钺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也曾在这块窗帘的掩护下和母亲玩过捉迷藏。
但现在,它颤颤巍巍露出一个口子,长时间未清洗的布料上毛毛刺刺,没能遮住屋内惊人的景况。
屋内是什么?
是无限春光,是开裂的劣质粉色连衣裙,是庸脂俗粉香气之中一双黝黑大手,是深色浅色分明,却又明晃晃纠缠不休,是阮嵩和那假女人翻滚在一张破旧的铁架床上。
阮钺抠紧了窗棂,指甲里一点血色也无,那穿粉裙子的明明是个男人,是父亲最恨的那种“阴邪”,但为什么呢?难道恨一个人,就是要和他彼此缠绕,互相抵住最脆弱的部分,搏斗,撕咬,不到濒死的那一刻就决不罢休吗?
谈意惟也看到了,漂亮的眼睛圆睁,他还不是很能理解屋内发生的事,但也察觉到了那种激情所蕴含着的巨大恐怖。
他有点吓傻了,站在阮钺身后,无措地抱紧了怀里的狗,蛋黄轻轻地叫,他细细瘦瘦的身体轻飘飘地、小幅度地晃动。
阮钺转过身,伸出手,一只手掌就捂住他半张小脸。
“你别看。”低沉的,不似儿童能够发出的声音响起,谈意惟听话地闭上了眼。
第10章 往事如梦中(二)
谈意惟还记得,在8岁之前,他和母亲一起住在发霉的白墙小屋里,屋外是一条河,河里常常漂浮着塑料垃圾、排泄物以及洗衣粉冲出的泡沫。
河水总是浑浊的绿,经常有老太太在立着“禁止洗衣”警示牌的地方涮墩布,还有钓鱼佬夜里偷偷摸摸坐在青石板上垂钓。他的母亲不怎么理他,脸上总是有苦相。
他长得和妈妈很像,相似的五官以相近的比例排布在温婉秀丽的脸上,一双眼睛都是圆润且亮,十分摄人心魄。
谈父当年在面馆吃饭,一眼看上了他妈妈的这双眼睛。
而悲剧就是由此发生。
“意惟”,是妈妈起的名字,是一心一意,是被情夫抛下之后依然保有的爱情幻想。但紧接着,独自生养孩子的痛苦很快消磨了这种幻想,也消磨了她年轻的岁月。
她的父母因为她“不知廉耻”的行为与她决裂,将她从祖传的面馆里赶出来。她抱着谈意惟住到了镇上的老屋去,每天给人纳鞋底,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