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深呼吸,试图压下自己的情绪:“余濯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那么小……”
谁料,郑淮明直接打断了她, 轻声道:
“但事实是,如果不?是为了送他,李兰不?会出?现在碧海中学门口。”
他平静地、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余濯的过错。
方宜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 没有说?话。她内心没有愤怒,只有漫无边际的茫然和震惊,明明平时郑淮明是那么的慈悲、包容,就?连面?对难缠病人毫无根据的谩骂、投诉,他都能淡淡地宽慰说?一句:没关系, 因为他们病了。
可?此时, 面?对一个无辜的失去至亲的少?年,郑淮明却显露出?如此强烈的苛责。
“你何必要?这样说?……”方宜闭了闭眼睛,不?再看他,深感无力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一定要?责难活着的人吗?还是说?, 你更希望当时余濯也在车上?”
“我怎样说??”郑淮明拿出?一张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拭桌上的油污,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边缘,甚至体贴地将她的饭盒也收好。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态度漠然, 抬眼柔声问?,“你们心里不?这样想吗?方宜,你没有吗?”
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掠过,温柔得好似一句情话。
方宜的呼吸有些颤抖,她几乎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也早疲惫于与郑淮明的对峙。她宁愿他有什么就?说?、就?骂,而不?是藏在一个透明的塑料壳里,让别人一起陪他窒息。
在方宜的记忆里,以前郑淮明不?是这样的,过去他总是温和、善解人意?,从来不?会咄咄逼人。但自重?逢以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尖锐和沉重?。
“你累了。”方宜没有正面?回?答,神色忽然软下来,她轻声说?,“你休息一下吧,我先?回?去了。”
她拎起打包好的饭盒,转身朝门口走去。
“方宜。”背后传来男人略显急促的喊声。
脚步丝毫未停,休息室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走廊上新鲜微凉的空气涌入胸口,方宜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她走出?几步,打开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沈望的未接来电。
还未等方宜回?拨,手机就?又一次响起。她回?头,尽头的窗外?是如墨的夜色,走廊上空荡荡的,老旧的灯轻微地闪烁着。
郑淮明没有追出?来。
方宜按下接听?键,略加快了脚步。
“余濯的事我听?说?了……”沈望担忧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她故作轻松道:“我没事,明天中午你不?是要?参加电视台的提案会吗?你安心工作吧。”
“那等结束以后我就?立刻过来,晚上你想吃什么?”
“其?实……”方宜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但此刻推辞或许会让对方误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不?过我还没想呢,你就?做点苗月爱吃的吧。”
简洁地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她走出?了医院。
初春清凉的夜风拂面?,碧海医院离社区很近,海边此时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几位阿婆带着孩子玩耍,荧光的小球在夜幕里闪烁滚动。
远处码头上静静泊着几艘船,灯塔的光晕下,能隐约看到最里头的几艘挂着蓝色的旗子。方宜知道,上面?写着的是“大鱼船舶”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出?海,少?年骄傲幸福的神色:“我一个人就?能顶两个大人!我妈妈快到预产期了,我最近要?多赚些钱,买好多奶粉和玩具!”
方宜停下脚步,干涸了一天的双眼忽然湿润,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