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目若交给陆霖来写,只怕灌到九分醉也写不成这样。
陆霖挑起了一双凤眼斜睨那公子,先感到惋惜,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爱极了,唇角不由染了笑意―原来竟是个贪吃、贪饮、贪玩的懒惰小书生,难怪大雪天的不抱着炭火读书,反而躲到这儿来读本子消遣。
策论写成这般德性,陆霖几乎已经预见了他的结局:会试落第,颜面无存,卷铺盖灰溜溜回到家中,然后被严厉的父亲拿板子打个半死。
一想到这养尊处优的矜贵公子可能要受皮肉之苦,陆霖就替他肉痛。
太可惜了。
依陆霖看来,单单冲着这张脸,自己就该效仿金屋藏娇,把这公子好吃好喝地养起来,天天往死里宠他,给他买话本、买酥糕、买美酒,惯得他一辈子不用翻一页书。
陆霖从碟子里偷了一块金乳酥,张嘴咬下一口。
舌尖甜,心底痒。
秦望山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艳阳高悬,积雪未化,庭院有梅香。桌上还是老样子:一碗龙须炙,一碟金乳酥,一只温酒小鼎。区别是这回干脆连文章也不带了,光秃秃一册话本,乃是经世书局炙手可热的新作――《胡编乱造捧腹集》。
陆霖立在二楼窗畔,看他捧书笑得前仰后合,一盏接一盏豪饮,全然一副纨子弟做派,不免就为他将来要被打断的腿感到惋惜。
待秦望山吃饱喝足、枕臂入睡,陆霖转身拣了一卷红帛扎缚的纸筒送下楼去,放在他怀中,另附字条一张,上书“文章不如相貌十之一,愿稍作润色,为君画眉”。想了想,又嫌不够,伸手将秦望山的衣襟撩开一些,指间拈出一枚翠叶,轻轻夹了进去。
待做完这些,秦望山仍然没醒。陆霖起了坏心,把对方没吃完的龙须炙、金乳酥、半壶槐花酒,连同那本《胡编乱造捧腹集》一起顺走了。
想来秦兄应当是不会介意的。
毕竟陆霖花了十二分心思写这篇文章,拿来换几碟糕点,怎么算都属贱卖。
日光悄然隐去,庭院点点飞雪,落在秦望山的随毛上。陆霖怕他着凉,施下了一道流光小障为他挡雪,这才施施然折回二楼。
半个时辰后,秦望山揉着眼角醒了过来。
他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左摸右摸没找着话本,却找着了一个陌生的纸筒,将它横在眼前困惑地瞧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然后便扯了红帛,展开纸卷,一头雾水地读起来。
最初读得粗略,神情也显倦意。若干句过后,他忽然精神一振,弓腰坐起,开始盯着纸面一句一句细读。待半篇入眼,他的眉头和瞳仁同时一缩,失声叫了句“人才”,干脆就站起来,两手把那长卷牢牢摁在桌上,目光如炬,字字紧盯。
陆霖倚在二楼小窗畔,手持酒盏,愉悦地饮下了一杯。
第一印象似乎不错,看来前途一片光明。
他舒服地仰面躺了下去,卧在小榻之上,随手又斟一杯,嗅着雪香慢慢饮尽。正因如此,他错过了秦望山看到“为君画眉”四个字时突然深遂起来的眼神,以及眼神中强烈的、充满压迫感的、绝对不属于纨绔子弟的捕猎欲望。
秦望山第三次来的时候恰逢京中大雪。外头天寒地冻的,陆霖嫌冷,蜷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等一觉睡醒,屋外落雪已经积了尺厚。
他推开小窗观雪,隐约看见漫天白絮之中立着一个人影。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而神色大变,抓起纸伞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踏过没足的积雪来到秦望山面前,用力抖松了纸伞,撑开在他头顶。
两人面对面这么一站,陆霖才发觉秦望山虽然看着年少,其实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怎么在雪里站着?”
他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