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自告奋勇的人,又加了一个,一前一后,两盏“手照”,领着芹官从极狭的一条走廊上,走到便门前面,推一推果然锁上了。
“叫门!”芹官吩咐,“一进去,就是秋月后窗,声音不必太大;她听得见。”
前面的那个老婆子便用平常说话的声音喊道:“秋月姑娘,开开门。”
“芹官来看秋月姑娘。”
“喔!”
答应是答应着,却并未开门;又过了一会,听得里面拔开门闩,呀然而启,是秋月来开的门,旁边有小ㄚ头拿灯照着。
“你怎么这时候跑了来?”秋月诧异地问。
“我来拿你的诗稿。”芹官振振有词地说。
“好吧!我给你。”秋月又向两个老婆子道劳,“辛苦你们了。不进来坐一坐?”
“不打搅了。姑娘请进去吧!”
这时夏云,冬雪亦已闻声而集;她们跟芹官原都是玩笑惯的,但从曹老太太去世以后,芹官除了每天上供到灵前来磕头以外,平时绝少机会到萱荣堂,彼此疏远已久,平添了三分客气,等芹官到得秋月屋里坐定,冬雪沏了杯茶来,还说一句:“请用茶!”
“拿我当客人了!”芹官笑道:“若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好意思多来了。”
“芹官这话才客气得过分!”夏云说道:“你是主子,我们是ㄚ头,爱到那里到那里;说不上不好意思。”
“什么主子,ㄚ头的!从来也没有听你们说过这话,真是生分了。”芹官又问,“你们成天倒是干点儿什么啊?”
听得这话,夏云与冬雪相视而笑,“这可把我们问住了!”夏云答说,“说忙不忙,说闲还真不闲;每天就有那么多事!”
“倒是些什么事呢?”
“就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这话说得真叫莫测高深!”芹官笑道,“不过我倒懂了一句话,大概你这就叫‘无事忙!’”
“一点不错!”冬雪接口说道:“譬如,刚才听说你来了,心里就急得很;忙着要来见你。如今见了面,一聊聊上半天,回头想起来还有件事没有做,可是眼睛发酸,想睡了。这不是‘无事忙。’”
“能‘无事忙’也是福气。像我,今天无聊了一下午;这会儿跟你们谈谈,心里就舒坦得多了。”
夏云与冬雪又相视而笑;秋月看他们说够了,方始开口问说:“你这会儿是从那儿来?”
“从,从双芝仙馆来。”
“一个人摸黑就来了?也不带个人!摔着了怎么办?”
听得是责备的口吻,芹官便笑而不答。
夏云比较机警,怕秋月数落芹官,有人在场,他脸上会挂不住;便起身说道:“给老太太烧的银锭快完了,摺锡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