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会意,附和着说:“对了!趁早摺好了它。芹官,可不陪你了。”

“请便、请便!”

等她们俩一走,秋月随即便开抽斗,取出一本诗稿说道:“趁春雨不在家,你把这本稿子拿回去看吧!明儿来还我。”

“明儿恐怕看不完,最快也得后天。”

“好吧!就是后天。”秋月站在门口,是等着送他的模样。

“现沏的一碗茶,我还没有喝呢!”

“好吧!”秋月无奈,“喝了茶就走。”

“你别撵我!”芹官央求着,“好姊姊,咱们说说话。”

秋月微微叹口气坐了下来,等他开口;芹官却又不说话了,伸手一摸茶碗,赶紧缩回了手。

“怎么?”秋月问道:“手烫着了?”

“手倒没有烫着;茶还不能上口。好姊姊,你替我吹吹。”

秋月便坐过去,将茶几上的盖碗揭了盖子,低着头吹散热汽;脑后露出一截脖子,发根长着稀稀疏疏茸毛,芹官看过一些“杂书”,知道只有守身如玉的处子,才有这样的茸毛,不由得益增爱慕之心。

“行了!”

实在是温凉可口了,芹官却摸一摸茶碗,故意说道:“不行!还是太烫,我又渴得很。好姊姊,把你的茶给我吧!”

一连三个“好姊姊”,叫得秋月心烦意乱,竟不知如何应付。当曹老太太在日,颇有自知之明,对孩子溺爱过分;所以常常嘱咐秋月:“我是叫没法子,芹官要什么,一想到老太爷就留下他这里一棵根?m;又是遗腹,就怎么样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你们跟我不同;不能都依着他!”因此,芹官若有逾分的要求;或者言语、行为出了格,秋月若非峻拒,便是开导。当时认为理所当然;有时自觉委屈了芹官,但只想到他有老太太的疼爱,就偶而委屈些,亦自不妨。心里那种歉疚的感觉,立刻就能消失。

就像此时这碗茶,倘在一年半载以前,替他吹凉,已是迁就了;吹凉了说不凉,一定给他个钉子碰:“爱喝不喝,随便你!”是这样的话,他又何致于涎着脸要喝她的残茶?

由此可见,真是客气不得!不然得寸进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希奇古怪的花样。秋月心里是看得很明白;但不知如何,此刻就是不忍拂他的意,说一句:“你真会磨人!”还是把自己的茶给了他。

“谢谢。”

秋月接着他的尾音,很快地说:“别再叫好姊姊了。”

“你也太多心了!”芹官笑道:“你当我是瞎恭维,听着讨厌,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你是瞎恭维,还是――。”她本想说“还是真心觉得我好?”话到口边,才发觉这个说法很不妥,所以硬生生地咽住了。

芹官当然要追问:“还是什么?”他说,“你一向说话爽朗,怎么也弄成吞吞吐吐,不干脆的样子?”

“你别问了。说我不干脆,就算不干脆。”秋月又说,“时候不早了,你喝了茶就走吧!”

“难得来一趟,咱们聊聊。”

“没有什么好聊。”秋月想到了一个摆脱纠缠的法子,“我得帮她们摺锡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