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来,果然素雅别致。花当然是“欲霁鸠乱鸣;将耕杏先白”的白杏花;不会是出墙的红杏;绿叶与青芹颜色犯重,但叶浅芹深,再缀上不深不浅的几颗小小青杏,越显得层次分明,加上银色的底子,最宜衬托绿白两色,绣成细看,春雨得意非凡;用棉花蒙好鞋面,叫小丫头送到皮匠那里配底,一一叮嘱:“别弄脏了!要皮匠格外用心,选最好的皮;另外加他的钱。”

芹官也是一样,新拖鞋刚取回来时,持在手中把玩,爱不忍释,说是“真舍不得穿!”搁了两天,是春雨一再催促,方始上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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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舍不得穿”的拖鞋,已毫不爱惜!鞋无所知,人却难堪;春雨一时心灰念懒,只觉双脚发软,一步都走不动。好久,才强自振作,替芹官掖好帐门;拖鞋放回床前,才悄然离去。

到得第二天,芹官一觉醒来,气自然消了;回想昨夜光景,不免抱愧;想去找春雨说几句话,怕有别人在,脸上抹不下来。因而垂脚坐在床沿,故意弄出些声响,打算着春雨闻声而至,陪个笑脸,和好如初。

那知只见小丫头进来伺候,打脸水、铺床;好半天都不见春雨的影子,他便沉不住气了。

“春雨呢?”

“一早就有他家的人接走了。”

“怎么早就走了!”芹官顿觉惘然若失,“总有话留下来吧?”

“是交代阿圆。”

“阿圆呢?”

“到小厨房端点心去了。”

“回来了!”阿圆在堂屋里接口;接着掀帘而入。

“春雨临走时,是怎么说来的?”

“说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早则未牌时分;反正太阳下山,一定到家了。”阿圆又说:“我问她:‘要不要叫醒了,当面跟芹官说。’春雨说:‘不必;让他多睡一会。’”

“那是什么时候?”

“都大天白亮了。”

“既然都大天白亮了,”芹官暴躁地问,“为什么不来叫我?”

“这话,”阿圆笑嘻嘻地说:“我可答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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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阿圆本派在小厨房打杂,性情最好;就因为这个缘故,春雨跟震二奶奶说了,将她挑了来补三多的缺。如今看她挨了骂,还能笑脸相向,芹官倒似照了镜子一般,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便好言安慰她说:“我不是对你;是春雨岂有此理。”

“好了!一早起来,干嘛生气?”阿圆问道:“是先吃粥,还是先打辫子?”

“先打辫子吧!”芹官看一看床前的皮套小金钟说:“今天晚了。”

“这样,一面吃;一面打辫子。”说着,阿圆便取了把黄杨木梳,先走了出去。

芹官跟着到了后轩饭厅,吃完一碗粥;又尝了一块百果油糕;阿圆将他的辫子也编好了。交代小丫头拿著书包,按春雨的规矩,将芹官送到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