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春雨,就得给锦儿;还有碧文也该替她留一个。”秋月紧接着说,“照我说,大可不必。太太的意思我心领。为什么呢?这一给,从厨房到门房,议论纷纷,会生是非。”

震二奶奶深深点头;很得意地看着马夫人说:“太太看如何?”

“既然你跟秋月都是这个意思,那就算了。”马夫人说,“咱们动手吧。看是就照册子上分派呢;还是打开箱子来瞧着办?”

“先看册子吧!”震二奶奶说,“册子上先点好了,改一天得闲再开箱子来看。”

“也好!”

于是将秋月亲手抄缮的册子取了来;一共两本,封面上写着四个字:“萱荣芝茂”。打开来头一页头一行便是“大小金锞一百一十五个,共重八百七十两。”

听秋月念完,震二奶奶怦怦心动;却不便开口,只听马夫人说:“这自然换了置祭田。秋月你拿笔做个记号。”

“请震二奶奶掌笔吧!”说着,秋月将另一本册子交了过去;起身找笔,却不知在何处?

“使眉笔好了。”

※※※

犹待往下说时,只听小丫头在喊:“二爷回来了!”震二奶奶立即将脸一板;锦儿知道他们夫妇又有一场饥荒好打,急忙从后房溜走,却未走远,只在穿堂中坐着。

“你到底有多少赌帐?”震二奶奶的声音如刀,冷峻异常。

“你问它干嘛?”曹震有了酒意,毫不示弱,“你又不打算替我还。”

“我替你还?我拿什么替你还?你别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太太问下来了!”震二奶奶冷笑,“大概你一只手如意,一只手算盘,早就打算好了。哼,哑子梦见娘,不知是一场空欢喜,还是有苦说不出?”说着,便喊:“锦儿,锦儿!”

锦儿稍为停了一会,才答应一声,静静地走了进去;但见曹震面如死灰,站在那里发楞。

“把册子收一收。明天一早送回给太太。”

“慢着!”曹震突然如梦方醒似地,伸手揿住那本册子;动作太猛,恰好打在锦儿手上。

“这是干嘛?”锦儿抽回了手,一面揉、一面不高兴地埋怨,“又不知道是那里灌的猫儿溺?”

曹震不理她,揿住了册子问他妻子:“太太怎么说?”

“怎么说,也不与你相干!反正听话风就知道了。”

曹震原是有把如意算盘处理那一箱子东西,起码也可以落个一两万银子,还赌帐也就够了。谁知震二奶奶不但猜到,而且兜头一盆冷水,等于明白告诉他,马夫人已有表示,因为他有赌帐,不让他经手此事,真个“哑子梦见娘,有苦说不出”。但他不相信无法挽救;要紧的是,先要说动妻子。

“你别胳膊往外弯!我跟你说老实话,我确是在打这个主意,不过,于公无损;东西交给我,能多卖出一两万银子来,又何必不做个顺水人情?”

“我为什么不做顺水人情?好意问你有多少赌帐,你兜头一个钉子碰了过来,我还跟你说什么?”

是因为妻子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大起反感,所以给了他一个钉子碰;要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她先错。但这会儿不是讲理的时候;曹震忍气陪笑,“好了,好了!夫妻总是夫妻,你把这件事先跟我说一说;我的赌帐不过一万多银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