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督着四个做粗活的老婆子,将一口沉重的箱子送到;马夫人那里已经开饭了。震二奶奶遥遥望见,急忙起身照料;自然先要向马夫人请示。

“那口箱子抬来了。太太看搁在那儿?是不是搁在床背后?”

床背后都是置要紧东西的所在;马夫人却另有主意,“就搁在前房立柜旁好了。”她说,“看看那个地方结实不结实?这口箱子很沉;别把地板压坏了。”

“我知道。”

震二奶奶亲自指挥着,先安箱架;后置箱子。秋月却有交代,擎着烛火说:“请二奶奶看,封条是好的。”

“应该请太太看。”震二奶奶答说:“钥匙也该交给太太。”

“说得是!”

等交上钥匙,马夫人随手放在饭桌上;看着秋月说:“你吃饭吧!吃完了办事。”

于是在廊上安了一张小桌子;除了震二奶奶预先留给她的鲥鱼、对虾以外,马夫人还要从桌上撤两样菜给她。

“秋月爱吃笋,”已经搁箸的芹官说,“这碟虾米拌黄瓜也不错。”

一面说,一面拿起一碟焖鞭笋,一碟黄瓜,亲自去送给秋月。

“劳驾,劳驾!”秋月站起来接了菜问:“吃完了?”

“吃是吃完了,不过还可以陪陪你。”芹官坐下来说。

“那可不敢当。”秋月将自己还未使用的一份餐具移到芹官面前,自己另要一份。

“胖妞,”芹官喊一个小丫头说:“你把太太泡的果子酒,替我倒一大盅来;另外拿两个小酒杯。”

胖妞答应着,端来一个托盘:上面一大二小三只酒杯;大杯可容半斤酒,酒色微绿,有股枣子的香味。

“颜色跟香味都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芹官倒了半杯,尝了一口点点头说:“不坏!”

接着倒满两杯;秋月笑道:“你还让我喝?”

“不但让你喝,还要贺你。”芹官举杯说道:“‘庶人无罪,怀璧其罪’,恭喜你摆脱了一个负担!”

秋月倏然动容,投以感激的一瞥;因为怕震二奶奶听见,不愿多说,只一仰脖子干了酒,表示充分领受芹官的好意。

“你最近做诗没有?”芹官问说,“能不能把你的‘窗课’让我瞧瞧?”

“别说傻话了!那里有什么‘窗课’?”

“就算没有‘窗课’,偶尔感触,总不免托诸吟咏。”芹官又说,“照我看,你的感触一定很多。”

秋月默然。她不知道应该承认,还是否认。

“不过,我在想,你的感触,大概不愿人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