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热不热?”齐妈答非所问地。
“对了!你看我还穿着马褂。”
于是齐妈起身,先替曹世隆卸了马褂;自己也脱了一件玄色贡呢的坎肩。
“我明白了。”曹世隆突然说道:“你夫家姓赵?”
齐妈笑而不答,证明曹世隆猜对了;这一下心热了起来,身上也热了。
“怪不得门窗紧闭,无怪乎热了。”他一面说,一面自己动身卸了夹袍。
齐妈没有再脱衣服,不过将颏下的纽扣都解开了,露出脖子下面雪白的一截肉,拿手在抹着汗。
“猜对了没有?你丈夫姓赵。”
“还行二呢!”齐妈瞟了他一眼。
“这么说,我就是你丈夫。”曹世隆搂住她去解她腋下的纽扣,“去!上床做夫妇去。”
一面说,一面拖;齐妈向外面呶一呶嘴;等曹世隆放了手,她悄悄去闩上门,回转身来,倒在曹世隆怀中,双眼微闭,鼻息都重了。
※※※
“夫妻”一直做到良乡,齐妈才依依不舍地回京;到家已经晚了一天。进门先奔厨房,因为胡同里家家屋上都冒炊烟了。
“你回来了!”正在剁肉的碧文,眼风扫着,头也不抬地说。
“大奶奶,我来!”齐妈先接了厨刀,然后皱着眉说:“我心里急,没法子!我婆婆快要咽气了。”一面说一面回忆从热被窝中起来送曹世隆的光景,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碧文大为不忍,而且自觉良心受了责备,当时不该疑心她托故请假,出言讥刺,居然还孝顺婆婆。因而便坐下来,想说几句慰问的话。
“你婆婆什么病?”
“哮喘。”齐妈说,“多少年的老根子;这回发作得格外厉害。七十岁的人了,一定保不住;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悖 北涛穆裨顾?说,“既然这样,你该在家送终;托人捎个信来就是。”
“我倒是这么想过;怕大奶奶没有人用。”
“喔!”碧文这才想起,大声喊道:“惜余!惜余!”
“在这儿呐!”应声走来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她正在灶下烧火,却非首如飞蓬,蠢如鹿豕的“灶下婢”;长得眉清目秀,梳一条极光的辫子,淡青竹布的夹袄?F,上罩一件半旧的宝蓝缎子长坎肩,腰身大了些,所以束一条绦子;齐妈认得是女主人的衣服;大脚,穿一双七成新的青缎鞋,也是碧文给她的。
“她姓沉,小名叫阿惜,大爷替她改了个名字,叫惜余。”
齐妈看主母含着笑,不断上下打量惜余,是极其得意的模样,心里便有数了,“唷,”她故意作出吃惊,“看大奶奶打扮得你!你算是造化,投到这府里;大爷、大奶奶最能体恤下人的。你可别得福不知!要听话!你今年几岁?”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