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康熙年间的事吧!”

“对了。”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煦摇摇手,打断朱实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要严谴,早就找别的大案,把这个人牵了进去,不必在这种小事上找岔子。题目小,文章也做不大。”

“是,是!”朱实衷心钦服,“真是非请教大舅太爷你不可!这种事只有你老看得透。早知如此,我不必急着写信了。”

李煦双眼倏张,是吃惊的神气,“怎么?”他问:“你已经写信到江宁去了。”

“是!”朱实不胜困惑地。“有什么不妥吗?”

李煦不答;好一会才答了句:“也没有什么关系。”接着转脸又问:“世兄,什么时候回?”

曹世隆本要急着赶回去,为的是自己闯的祸,得赶紧料理;此刻也仍是要急着赶回去,因为要用李煦的话去表白;此是常有之事,至多罚俸,不会有大了不得的处分。这样震二奶奶就不怕丈夫跟她吵了。

“我在京里也没有事。”他说,“想来四爷爷跟震二叔他们,接到朱五爷的信,一定很着急;我得赶紧把大舅太爷的话去告诉他们。”

“对了!你早点回去吧。那天走?”

“明天来不及了,后天走。”

“明天再请你过来一趟。我有封信,请你带去。”

“是!我明天下午来给大舅太爷辞行。”

“辞行不敢当!今晚上,我借花献佛,好好跟你喝两盅。一则道谢;再则饯行。”李煦问朱实:“朱五哥,咱们那位姑奶奶呢?”

“姑奶奶”是宠碧文的美称;朱实用鼻子嗅了两下答说:“你老回来了,她当然得炖个冰糖肘子;这会儿一定是在厨房里。我去叫她。”

“不忙!不忙!我是说,如果来得及,看替我捎来的火腿跟笋干,能不能弄出来吃?”

“是了,我告诉她去。”

于是朱实到厨房里将碧文唤了出来;转达了李煦的意思以外,同时将曹俯不至于会有什么大处分的话也告诉了她。

这是个好消息,碧文愁怀一宽;便就现成的火腿、笋干、干贝等物,又多做了两个菜,宾主三人,开怀畅饮,到二更天方始散去。

送客回来,只见碧文已沏了一壶由曹世隆送来的洞庭碧螺春;装了几样精致茶食,陪李煦在闲谈。

“五哥,你坐这里。”李煦床前设两张靠背软椅,自己坐一张,另外一张给朱实;等他坐定,方又说道:“这隆官,我记不得见过他;看他那双眼睛,跟齐妈倒正好配对儿。”

听得这一说,朱实跟碧文掩口葫芦。

“刚才听姑奶奶说起,才知道御用褂子掉色,都是他从中捣了鬼之故。这件事有他夹在里面,格外要留心;本来无事,说不定庸人自扰,弄出事来。”李煦急忙又说,“五哥,我可不是说你给曹家去信是庸人自扰。”

朱实是极开朗的性情,平静地答说:“你老这话多余。不过,我倒有句忍不住要说的话;似乎我送那个信,大可不必。其故安在?大舅太爷能不能跟我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