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没法子的事!有这么一个消息,总不能不告诉他。我这就去找提塘去。”

各省都有“提塘官”驻京;自以两江为首,共有三名提塘官,朱实跟为头的杨都司很熟。当面一托,杨都司满口应承;恰好第二天逢五送“塘报”,顺便带去,有半个月曹震就可以收到朱实的信了。

到了下午在王府事毕,朱实先到三元客栈,看曹世隆正在督促他随带的小厮,收拾行李,便即说道:“世兄,不必忙了!正好王府有差官到南边去,我就先捎了信去了。世兄,你还是等大舅太爷从工地回来,一则是专诚致意,理当等待;二则,大舅太爷到底见多识广,经得风浪也多,这件事如果能想个什么法子,在京里就撕掳开了,不就省了好多事了吗?”

曹世隆先是一楞;听到最后,脸色大为开朗,“是,是!朱五爷说得不错;我就等大舅太爷回来。”接着关照小厮:“行李不必捆了。”

朱实仍旧将曹世隆邀了回去吃饭。碧文打了个招呼,就不再露面了;只见齐妈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曹世隆亦总是目送目迎,浑然不觉主人已在注意他了。

“世兄,”朱实故意问道:“御用的衣料,何以会掉色?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都是染得不好。”

“不是颜料不好?”

“颜料怎么会不好?进贡用的,谁敢马虎?不过,这两年染织房的老人死了好几个;新手经验不足,染得不够实在,就会掉色。这两年,四老爷不管事;都――。”曹世隆突然把话咽住;接着摇摇头,发一声微喟,作出不愿多谈的神情。

“既然是进贡的绸缎,怎么交给新手呢?老人总还有几个吧?”

“老人虽有,上头不管,也是枉然。”曹世隆说,“恐怕像这样掉色的情形,以后还会有。”

“那可不得了!”朱实失声惊呼,“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听这一说,曹世隆搁下筷子;有点茶饭不思的模样。主客愁颜相向;不识相的齐妈便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问道:“老爷跟曹少爷怎么啦?”

她刚说这一句,只听碧文在里面大声喊道:“齐妈!”

这一喊不但齐妈,主客亦都微吃一惊;齐妈匆匆奔了进去,只见碧文把脸沉下来了。

※※※

李煦是第四天下午回家的,比预定的日期早了一天,便似不速之客;碧文高高兴兴地将他接了进去,随即派老刘到王府及三元客栈去通知朱实与曹世隆。

“本说庄王今天要来,我不能不等他;昨晚得信,不来了。”李煦笑道:“他不来,我可要来了!”

“你老人家越早回来越好;有件事要等你来拿主意。”

“什么事?”

“我也说不清楚,回头让我们老爷来跟大舅太爷细谈。”碧文问道:“开饭还得一会儿;饿不饿?要不要卧两个鸡子儿你点点心。”

“好!”李煦沾染江南的语言风俗比曹家来得深,老实用南边的话说:“我来两个水铺蛋。”

等碧文刚把鸡汤水铺蛋端了来,曹世隆已先到了;他本要到朱家来,路上遇见老刘,方知李煦已到,匆匆赶了来,进门喊一声:“大舅太爷!”随即跪下磕头。

“不敢当,不敢当!”李煦起身答说;等曹世隆礼罢,他拱拱手说:“世兄,恕我眼拙,不知道在南京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