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曹世隆答说:“我马上要柜上雇车来;来得及明天就动身。”

“一定来得及。”朱实起身说道:“我这会儿回王府去写信;晚上仍旧到舍间小酌,算是饯行。”

“是,谢谢。”

话一出口,才想起临出门以前,碧文告诉他的话:打算做四样完全江南风味的菜跟点心,再找两样平时做在那里的活计,明天带到王府,作为进见之礼。料想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如何又约曹世隆来家吃饭?

这样想着,深悔孟浪;但已订了约,不便改口。心想好在见大福晋一事,尚未定夺;延一两天亦自不妨。不过,得赶紧回家跟碧文说明白。

这一折回来,碧文自然诧异;朱实陪个笑说:“我约了曹世隆,今天晚上来吃饭,是为他饯行――。”

“怎么?”碧文越发诧异,“要回南了。”

“是的。”

“那,那是怎么同事。”

“你别打岔,先听我说完。今天要请客,明天进王府,只能缓一两天了。至于曹世隆要回南,是他自告奋勇;有个消息,必得赶紧通知四老爷跟震二爷――。”

“什么消息?”碧文忍不住又抢着开口了。

“你看!”朱实将尚志舜的信,取了出来。

碧文看了信的表情,是朱实所不能了解的;因为不是忧虑,而是气愤。

“这个祸,就是隆官闯的,不能光托他送信;光托他会耽误大事!”

“怎么?”朱实的双眼睁得滚圆,“何以说是他闯的祸?”

碧文闭口不答;管自己思索,只见她脸上的肌肤绷得越来越紧,最后是愤不可遏,不顾一切的声音:“反正曹家的什么秘密都不必瞒你了,我就跟你实说了吧,震二奶奶跟他有一腿;硬在震二爷面前替他讨了个采买颜料的差使。不知道是什么下等货色报了上等价钱!你说,能不掉色吗?”

朱实骇然,望着碧文好半天才说了句:“怪不得!他听见这个消息,脸上一阵阵地,好不自然。”

“为了这件事,震二爷跟震二奶奶闹别扭,也不止一天了。”碧文又说:“‘哑巴吃扁食’,他自己心里有数。干嘛自告奋勇,是赶回去料理自己的事,说不定就带着要紧逃之夭夭了;那里敢把这个信息去告诉四老爷?”

“说他会瞒住这个消息,话不错;若说他会逃之夭夭,绝不会的。是旗人,逃到那里去?那里也逃不了。”

“他那里在旗?”碧文答说:“曹家是宋朝开国名将曹彬的后代,人很多;当初只有四老爷的曾祖还是高祖那一支投旗,其余的还是汉人。等到曹家当织造,大大得意了,各地姓曹的,都来投奔;老太爷那时跟大舅太爷郎舅俩,轮流放盐差,吃闲饭的人不知多少;隆官他爹就是这么来到南京的。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一旗一汉,隔得可远着哪!”

“我那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朱实想了一下说:“如今只有另外找人,专程南下去报信;至于曹世隆,我看只有找个藉口把他留了下来。”

“那,”碧文说道:“只说大舅太爷一半天就回来,应该见了面,跟他讨个主意,再回南京。”

“不错,不错!遇到这样的事,四老爷巴不得能请教大舅太爷;有这样讨教的机会,岂可错过?”

于是朱实匆匆写好了信;信是写给曹震的,不便明告是尚志舜透露的消息,只说“闻自内廷”。碧文看完他写的信,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这封信一到,震二爷跟震二奶奶可不闹翻了天?幸亏老太太过去了,不然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