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站打午尖,能住吗?”

“不要紧!”李鼎答说,“布二爷派人送了我去,尖站不能住,还可以借住营房。”

“这样拼命赶路,累出病来就不好了。”查太太看着李煦说,“能不能跟布二爷商量,派个得力的人,由奉天先送信回来,让小鼎按着站头,慢慢走。”

李煦尚未接口;李鼎抢先说了,“不要紧!信里说不清楚,还是我赶回来,当面讲的好。”说到这里,瞥见灯影中的蕙?v,便即说道:“表妹,把你的笔砚,借我用一用。”

“喔,”蕙?v踌躇着说,“好久没有用了,还不知道搁在哪儿,得现找。”

“怎么?”查太太奇怪地问,“你平时记帐用什么?”

“拿眉笔将就着使。”

“眉笔也行。”李鼎又说,“顺便给我一张白纸。”

于是蕙?v取了眉笔与纸来;问了句:“能写字吗?”

“我试一试。”

石黛眉笔,笔芯是扁的,李鼎书不成字,废然说道:“算了!爹说给我,到了奉天要去看那几位,我记住就是了。”

“恐怕你记不住,烦你表妹写一写吧!”

听这一说,李鼎便要起身让她坐在炕上,好倚着炕几作字;查太太便说:“你何必下炕,往里挪一挪就行了。”

李鼎如言照说;蕙?v踌躇了一下,终于坐上炕去。李鼎将蜡??往里移了一下,用手遮着火焰,恰好躲在烛火后面,可以细看蕙?v写字。

“是开一张让你表哥到了奉天,拜客的单子,”李煦说:“我念你写:吏部衙门――。”

“大舅!”蕙?v打断他的话问:“是六部之首的吏部?”

“不错。”

“不在京里吗?”

“奉天也有六部。当初太祖,太宗原是在奉天――。”

“啊,我懂了。”蕙?v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就像明朝一样,明太祖原是定鼎南京;所以南京也有六部。”

“你看你!”查太太用责备的语气说,“老抢大舅的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不要紧!不要紧!”李煦赶接口,“外甥小姐肚子里的墨水儿不少,以后我倒是不愁没有人谈谈了。”接着又念:“吏部衙韩应魁。世交。”

蕙?v一面问“那个应”。“那个魁”;一面写在纸上。由于笔芯是扁的,写法便与用毛笔不同;倒有些像刻印,转折反侧、斜挑直上,手势的变化极多,也极快;她生就一双“朱砂手”,手掌手背,红白相映,落入李鼎眼中,不由得想起另一双“朱砂手”――震二奶奶的那双丰腴温暖的手。

绮念一起,心头一震;神魂飞越,缭绕南天。正当玄游太虚之际;突然发觉耳边有热气在嘘,顿时大吃一惊,急急转脸看时,是蕙缃正待跟他耳语。

“有话不大大方方说!”蕙?v呵斥着,“干嘛弄出这鬼鬼祟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