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办呢?”
“只有硬挺。”
“你说得容易。”曹震亦不以为然:“到挺不下去怎么办?”
震二奶奶不即作声;神色如常地沉默了一会说道:“苏州人常说:船到桥门自会直。不会挺不下去的。真的挺不下去了,再打招呼也还不迟。”
“不迟?”曹震越发反对了。
“不迟!”震二奶奶回答,语气平静,但显得很有把握似地:“打招呼早打不如迟打;多打不如少打。”
曹震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他说:“你倒说个道理我听听。”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打一个招呼就能了事的,一打开了头,打不胜打。而且老早都把人情卖完了,到得真正节骨眼上,托人打一个招呼就能过关的,那时无人可托怎么办?”
曹震沉吟了一会,徐徐举杯,“我有点懂了。”他说:“招呼不是不要打,要打得值;打得管用。这就是早打不如迟打,多打不如少打。”
“我还加一句,”锦儿说道:“最好不打。”
“不打恐怕没有那么便宜!招呼是一定要打的,不过这个招呼除非不打,一打就得用全副力量;打过这个招呼也就没事了。”
夫妻俩的意见到底归于一致了;说实在话是曹震放弃了自己的见解,只听妻子教导,当然也还有两三分锦儿的参赞。
“反正包里归堆一句话,能推则推,能赖则赖。到推不脱、赖不掉的那一刻,你只朝我身上推好了。”
“这,”曹震提出疑问,“一次、两次犹可;次数多了,万一要你到案见官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办法。”震二奶奶仿佛成竹在胸似地,“十个黄二侉子也未见得难得倒我。”
震二奶奶以口才自负;曹震就无话可说了,“我是怕你抛头露面,面子上不好看。”他说,“而且也太委屈了你。”
“多谢你!有你这句话,就委屈死了也值。”说着,震二奶奶的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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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曹震又被黄二侉子请了去问话;他照妻子的传授,第一不动意气;第二装聋作哑,遇到有关系的话,故意表示不曾听清楚,要黄二侉子再说一遍,借此工夫先在心中筹思如何回答才妥当;第三就是最后一计,推到震二奶奶身上。
黄二侉子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也要问尊夫人,那也要问尊夫人!”他说,“真不知道谁在当织造?”
曹震不作声,这也是受了曹二奶奶的教,没关系的话,大可不答,随他发牢骚也好,冷嘲热讽也好,只当清风过耳。
“尊夫人是官眷,怎么管得到公帐?”
这句话可不能不回答了,“内务府的人当差,是不分男女老幼的。”他说。
“当差是当差,公帐是公帐,两码子事,怎么扯得到一处?”
“当差是当皇上的差,当差的花费,当然要出公帐,怎么说是两码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