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侉子觉得曹震是在胡扯,但驳不倒他;想了一会问道:“照你这么说,竟是尊夫人在当织造?”

“这倒也不尽然。”曹震一面想、一面说:“不过黄委员,你恐怕对内务府不大明了。我刚才说过,内务府当差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尤其是正白旗,更加各别。”

“怎么个各别?”黄二侉子话不客气了,“正白旗的人头上长角?”

曹震又不作声了;因为黄二侉子出言不逊,他用沉默表示抗议。但也不妨看作不愿争吵,是一种让步。

黄二侉子发觉了,只好比较客气地问:“请问,正白旗怎么各别?不都是上三旗包衣吗?”

“不错,都是上三旗。不过两黄旗是太宗皇帝传下来的;正白旗当初是归孝庄太后的。这就是各别之处。”

“你是说,正白旗是孝庄太后的,所以正白旗的包衣家属可以干预公事?”

这话很厉害!曹震心想黄二侉子有长进了,倒不可以掉以轻心,当下先虚晃一枪地问:“黄委员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那么说明白一点儿吧,”黄二侉子的语气又亢了:“听你的话,似乎正白旗包衣眷属,是奉了懿旨可以干预公事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虽没有这么说,意思是这个意思。”黄二侉子又说:“尊夫人既在管公帐,莫非不是干预公事?”

“话不是这么说。眷属不能干预公事,可是替皇上、替宫里办差,我们内务府向来不分内外的。譬如你刚才问的那笔帐,是康熙爷六旬万寿那年,降旨采办一批新样首饰,预备赏嫔妃之用。首饰,什么叫新样?黄委员,恐怕你也不能不请教尊阃吧?”

“这……”黄二侉子无奈:“好吧,这笔帐就算该由尊夫人经手,何以与市价不同?请你问一问尊夫人。”

这一问,不患无词可答;首饰无非珠宝,贵重与否,大有讲究。光是看帐,何从判定货帐不符。黄二侉子算是白费了工夫;而曹震不免得意。

“你别得意,”震二奶奶警告他说:“有几笔帐大意不得;问到了,你可得仔细。”

“怎么个仔细?”曹震又问:“是那几笔帐?”

“有一笔,”震二奶奶低声说道,“是孝敬八贝子的。其实也不是孝敬八贝子,是八贝子出面替十四阿哥盖花园。这笔帐顶要当心。”

“你是说这笔帐。”曹震当然知道:“早就问过了。”

“他怎么问?”

“他问,这交侍卫良五爷的三万银子是怎么回事?我说,是那年先伯点了盐政,盈余的银子孝敬先帝;先帝说只要三万银子养鸟,所以托侍卫良五爷顺便捎带进京。”

“是两万,不是三万。”震二奶奶说:“那是有朱披的,谁也不能作假。”

“可是,帐上是三万。”

“这件事不是我经手;不知道多支的一万银子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推在我身上,也就不去说他了。反正到时候,我有我的办法。”

“我不明白,到得临了,究竟你是用什么法子来搪塞?”

“这可没有准稿子;随机应变得看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