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锦儿答说:“这一阵子相敬如宾,是从来没有的事;两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这就不是好兆头!”秋月忧心忡忡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若是失了常度,往往有不测之祸。”
“照你这么说,莫非震二爷也有祸事?”锦儿软弱地扶着椅背说:“这日子,真是叫人揪心!”
“你别着急!我也是随便说说。”秋月急忙设词安慰:“我在想,四老爷是一家之主;他没事,一家自然没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咱们别为了没影儿的事,空费心思,还自寻烦恼。”
这是强作豁达之语,锦儿叹口气说:“也只好这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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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震一早就为两江总督衙门派差官请了去,到晚方回,气色极坏。
“怎么回事?累了不是?”震二奶奶迎着他说:“饿不饿;先炸几个春卷吃?”
“不饿!气都气饱了。”曹震愤愤地说:“黄二侉子平日一口一个‘曹二哥’;今儿竟摆出公事公办的脸嘴,我真恨不得训他一顿,叫他把该我的赌帐还了再开他的鸟嘴。”
“你们听,二爷气得撒村了!”震二奶奶向丫头们笑着说了这一句;复又问丈夫:“黄二侉子怎么公事公办;他是候补知府,莫非派了什么差使?”
“是啊!咱们家的这件事,派了他当‘委员’。今儿就是他跟我蘑菇了一天。”
听到这一说,锦儿便将丫头们都遣开;然后说道:“我把饭开到这里来,一面吃,一面谈吧?”
“也好!”震二奶奶又说:“还有一坛陈年的花雕,开了来喝!只怕不喝白不喝。”
本来曹震夫妇搬至萱荣堂,便是权宜之计,虽非因陋就简,却是一切将就,只占了西面两间套房;在卧室中开饭,后房廊下就是临时设置的小厨房,反倒方便。
当下将方桌移到中间,火盆挪了过来;到摆设停当,锦儿因为他们夫妇要谈官司,将丫头们都遣开,由她亲自照料。曹震高高上座,一妻一妾,左右相伴,一个就火盆替他烫酒;一个为他剥果挟菜,倒真的是享了齐人之福。
“黄二侉子是什么意思呢?莫非――,”震二奶奶微微陪笑,“我是瞎猜的话;莫非你跟他在赌桌上有什么过节?”
“没有的事,”曹震答说,“黄二侉子从京里弄了一封八行来,来头极硬;范制军就对人说:黄二侉子除了吃喝嫖赌,能干什么?好吧,我先派他一个差使,看他干得下来不?就派了他查咱们家的帐。有人就对黄二侉子说:曹二爷是你的赌友,你如果见了他不好意思,你这封八行就算白费心血了!”
“你是说,范制军是借此难他;黄二侉子这个差使干得不行,他对那封八行就算有了交待了。”震二奶奶接着说:“干好了呢,范制军就不能不用他。是这意思不?”
“就是这意思。”曹震忽然忍俊不禁,“我还告诉你一个笑话;不过不知道真假,据说;黄二侉子在跟我见面之前,先在花厅外面,遥遥作了个揖;嘴里自言自语:曹二哥,我是没法子;一封八行花了我一万两千银子,只好对不起你老哥了。”
“真是侉气!”锦儿笑道:“照这样看,他本心其实不坏。”
“本心不坏,让人教坏了。”曹震又说:“人家教他:打破沙锅问到底。黄二侉子居然也吃了秤锤似地,铁了心了;只顾仰着脸打官腔,气得我恨不得揍他两个大嘴巴!”
“你别气。你想通了就不会气,只会觉得他可怜。”震二奶奶劝道:“他是不敢看你,只好把头抬了起来。”
“我也看出来这么一点点意思;可是换了你在那里,也会生气。”
“生气总不是回事。”锦儿劝:“得想法子对付才好;能不能托人打个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