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新任来查了帐,看亏空多少,再定办法。”

“照道理说,只要把亏空补上,不就没事了吗?”

“是啊!”曹俯答说:“本来就是如此。”

这“本来就是如此”六字,勾起了马夫人澈骨的痛悔;同时也觉得震二奶奶的责无旁贷。早知亏空不补,有这样的下场,怎么样也得设法补完。事实上如今花的钱也不少;而且震二奶奶已有打算,以破家作赎罪之计。既然这样,当初痛下决定,破釜沉舟作个清理,岂非上上之策。这一层别人也许想不到;震二奶奶当着冢,而且也知道力所能及,但以安着私心,以致因循自误。马家的女儿,成了曹家的罪人;马夫人自觉在曹俯面前,头都抬不起来了。

“如今麻烦的,还不在京里;京里到底有两王照应。而且江宁的这点亏空,在京里看,也不是大数目。”

“麻烦既不在京里,在那里?”马夫人问,“莫非在两江?”

曹俯深深点头,“正是!这回根本就是范制军在密奏中,不知说了什么,才有这道上谕。”他说,“如果京里直接派人来查还好些;交范制军办,那就正好让他借题发挥。”

“范家也是三代交情;何况内务府跟他两江衙门,河水不犯井水,他又何苦如此?”

“这是因为浙江李巡抚的缘故,这话说来很长,一时也说不尽。总之,范制军那里必得想法子疏通;我这趟特为赶回来,就是为此。”

“是的!趁早疏通总不错。”马夫人又说,“最好托人跟他打个招呼。”

“是的。我带了两封信来。不过,要趁早,京里说,不到元宵,不会动手,我看这话也不一定靠得住。”曹俯接着又说,“明天大年初一,总得让车夫休息一天;我初二就走。”

马夫人想了一会答说:“四爷,我也不留你了。家里总比较舒服;两位姨娘也都惦着你。不过有件事,得看四爷你的意思,我把棠官带了去,是以为你在京里有一阵子耽搁,好让你们父子团圆;如今见了面,是你仍旧带他回去呢?还是我带了他到京里?”

曹俯一楞,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问;当时毫不考虑地,表示仍按原议,他说:“让他们兄弟在一起,是最要紧的事;手足休戚相关,外侮由何而入?不过要二嫂费心。”

“费心谈不上;只要你放心就好。”马夫人又说:“我本来想住张家湾,后来想到:一则,我打算仍旧请朱先生来教他们兄弟;如果先生在王府抽不出工夫,另外请老师,也得朱先生常时来查查功课,张家湾不方便;再则――,”她迟疑了一会,终于说了出来:“张家湾的房子,恐怕未必保得住。”

“二嫂如果真的想住张家湾,总有法子好想。”曹俯安慰她说:“事情并没有坏到一筹莫展的地步;尤其是小郡王,通情达理,明辨是非,咱们家得有这门贵亲,真正是天恩祖德!”

接下来谈平郡王府的一切;也谈到朱实与碧文。这时夏云已与绣春来换了班,听得是在谈家常,料想正事已经谈过,闯进去亦自不妨。

于是她咳嗽一声,轻轻推门进去说道:“四老爷喝酒吧!我留着菜呢。”

“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曹俯点点头,他又问:“芹官他们两个呢?吃了没有?”

“吃过了。”芹官在门外应声,接着推门而入;棠官跟在后面,兄弟俩并排站在下方,等候曹俯问话。

棠官的功课,曹俯已在路上问过;所以此时只问芹官:“你还是逢三、八做文章?”

“是。”

曹俯没有向他要窗课;只说:“虽在路上,也别丢了书本。”

“是!我随身总带著书看。”

“你带了些什么书?”

“资治通鉴,史记菁华录,还有几部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