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知道,绣春身在空门,肯远道跋涉到徐州来陪她过年,暗含着愿共患难之意;心里着实感动,眼眶越发润湿了。

“外面风大,”夏云说道:“请进去谈吧。”

到得堂屋,绣春才发现芹官;但只是匆匆叫应,他立即又退了出去,因为王达臣不肯进来,得陪着到他屋子去坐。

“王二哥,其实你先说破了也不要紧;害我们牵肠挂肚,每天都在猜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怕我妹妹不肯来,让大家扫兴。”

“不会的,”芹官答说:“绣春是重情义的人;何况她一向敬重你。”

“是啊!”王达臣看一看窗外无人,低声说道:“芹二爷,不瞒你说,我把她找来,一半是陪大太过年,一半也是为了绣春;请芹二爷跟太太回一回,劝绣春还俗吧!”

“是的,是的。”芹官一迭连声地答应:“大家都有这个意思;我来想法子,切切实实劝她一劝。”

“重重拜托。”王达臣起身说道:“我不打搅了。”

等他一走,芹官随即赶往北屋;只见桌上大包小包,堆满了吃的、用的,绣春正在一一交代。

“这桂花鸭,是特为叫小刘儿到水西门马长兴去买的,太太也能吃。”她一眼看到芹官;立即又说:“我替你带来一样好东西。”

说着亲自网篮里去捧出一个长方木匣子,竖着摆在桌上,抽开屉板,里面是一球水仙,用只里白外红的大碗供养;根茎周围堆满了五色雨花台石子。

“太妙了!”芹官推一推棠官:“快去找清水来。”

“这里有。”堂屋里原有一小缸清水;夏云兜了一瓢,芹官接到手中,小心浇在碗中,五色石子得了水色,越发可爱。

“谢谢,谢谢!”芹官也是合十当胸:“真不知何以为报?”

“我带了一块绫子来,请你替我写一通心经;不知道赶得出来,赶不出来?”

“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没有多少字;我陪你吃一天素,就赶出来了。”芹官又问:“你这是干什么用?”

“我要绣一卷心经。”

“那,”棠官又放厥词了:“以后不叫你绣春,叫你绣经好了。”

“说得好!”绣春很高兴地摩着棠官的脑袋说,“越来越聪明了。”

于是又提到棠官迷郭猫儿的话。笑声喧阗,客边凄清,一扫而空;马夫人的兴致也好了,“今晚我大概能多吃半碗饭。”她问:“夏云呢?该开饭了吧?”

“还得一会儿。”夏云恰好回来,在窗外接口答了一句,进门又说:“临时支的一个小厨房,倒有两副锅杓;如今又得现置一副,刚刚办来,把绣春姊的素菜做得了就开饭。”

“其实也无所谓。”绣春说道:“敬佛敬在心里,不在表面上。”

“这话不错。”芹官想起王达臣的嘱托,趁机说道:“绣春,你开了荤吧!”

这是劝她还俗;绣春没有想到会这样开门见山地说,一时竟无从置答。马夫人亦觉有机可乘,随即加了一句:“绣春本来就没有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