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震二奶奶便殷殷勤勤地,一面照料芹官的饮食;一面絮絮不断地讲了许多待人接物的道理。秋月和锦儿都只有静听的分,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震二奶奶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不但话多,而且尽说的是些枯燥乏味的大道理;只为了恨不得将心里的话倾囊倒箧,都说了给芹官,而且看芹官也是虚心受教的模样,所以尽管说了下去。说得舌敝唇焦,自己也失笑了。

“你们看,我竟成了唠叨不完的穷老婆子了!好了,我再不说了;聊点儿有趣的吧!”

什么有趣,想想没有;锦儿搜索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脱口说道:“你们知道这回护送太太进京的是谁?是――――。”

说到一半才发觉应该忌讳;赶紧缩住口,眼却偷觑着震二奶奶。

“怎么回事?”震二奶奶已经猜到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怕什么?尽管说。”

这一下,反倒是锦儿觉得自己失态了;定定神说道:“这趟送太太进京的,是绣春的二哥。”

“就是在镖局子里当趟子手的王老二吗?”秋月问说。

“如今升了镖客了,是振远镖局当家的二镖头。”锦儿又说:“还起了个极响亮的名字,叫做王达臣。”

“那倒好!”芹官笑道:“‘王公大臣’护送,太太成了太后了。”

“熟人靠得住些。”震二奶奶平静地说,“王老二总算不错,看他妹妹分上,年下肯吃这一趟辛苦。”

听震二奶奶的语气,并不忌讳谈绣春,芹官便忍不住要问了。

“绣春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说,“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她还特为赶了来念经;这一回除灵也该通知她一声。”

“你想看看她。”震二奶奶看着芹官问,“如果你想看她,我明天一早派人去接她。”

“不!”芹官摇摇头,“我只是这么说而已。”

“其实,她倒好了。”震二奶奶忽发感叹,“六根清净,什么烦恼都没有。”

“那恐怕不见得!青灯黄卷了一生,那种日子也不是容易打发的。”

震二奶奶默然不语,自己端杯抿了两口酒;忽然说道:“只要她愿意还俗,事情也好办。”

大家都猜不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便接口。芹官看局面有些僵,便即说道:“咱们不提绣春了。谈点儿别的吧!”

“我看,”秋月接口,“时候差不多了;该散了。”

“不忙!只有两夜一天的工夫了,多聊聊。”震二奶奶忽又对锦儿说道:“等太太走了,你抽个空去看看绣春。”

“嗯!”锦儿漫然应声。

“芹官的话不错,年纪轻轻的,过那种日子,怎么能没有烦恼?你倒探探她的口气看。”

谁都没有想到,震二奶奶真的会动了劝绣春还俗的念头。可是还了俗又如何呢?

他人可以存疑;锦儿却不能不问,“我怎么探她口气?”她说,“探她什么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