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后天动身,我不是亲自安排,怎么放得下心?”曹震答说:“今儿是在镖局子里写纸,一定留我喝酒;太太这一路去,全靠人家照应,我不能不敷衍敷衍。”

“那你就赶快到太太那里去应个卯吧!”

“我知道。我进来拿点东西就去。”曹震问道:“我有本羊皮‘护书’在那儿?”

“你的羊皮‘护书’又不止一本!”

“是烫银的那一本。我记得交给你了。”

锦儿没有作声,转身去开柜子,找出他要的那本“护书”,随手一掀,落了满地的纸片;有一张飘到火盆上,曹震急忙伸手去抢,幸喜无恙,不过指头上烫起一个泡。

“怎么,”锦儿急急问说:“烫着了没有。”

“你别管我!”曹震将烫起泡的指头衔在嘴里:“赶紧都把那些纸片捡起来,一张都不能少;少一张也许就是几百银子。”

原来这些都是曹震跟内帐房银钱过付的凭证。锦儿一一捡齐,在护书中夹好;又去找了“玉树神油”来,一面替曹震疗伤;一面问道:“你找这些帐干什么?”

“约好了今晚上对帐。只怕要弄到三更天。”

“那你索性就睡在外头吧!”锦儿不等他问缘故,便即解释:“今晚上二奶奶给芹官饯行,你知道的,他们不是叔嫂,是姊弟;二奶奶也许有些委屈要诉一诉,你在旁边就不方便了。”

“好吧!”曹震很干脆地答应着;然后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到了快二更天,震二奶奶才带着芹官回来;进门便说:“二爷今天睡在外头;咱们不妨热闹,你派个人去通知秋月跟夏云,她们事完了,到这儿来吃消夜。”

“冬雪呢?”锦儿问说:“约了秋月,不约冬雪,不好意思!”

“也好!”

震二奶奶说完,匆匆奔向后房;锦儿有事也走了,剩下芹官一个人烤火喝茶,心里不免又想起春雨,怎么样也想不通何以要派她到杭州去办事?更猜不透何以连见一面都等不得,是如此仓促成行?一时又想,春雨是不是知道他突然进京?回来发现人去楼空,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重重疑问,无可索解,正闷闷不欢时,只见震二奶奶从棉门帘中探头出来招手;等芹官一进了她的卧室,眼帘所触,目炫五色,紫檀大理石面的桌子上,铺了一方乌绒,上面摆了好些首饰,另外还有一个尺许长、三四寸宽的长方木盒,不知内盛何物。

震二奶奶拿上手的,就是那个木盒;推开盒盖,金光闪闪是一把金柄金鞘的解手刀。

“这把刀,连二爷都没有见过,你倒看看,是谁的东西?”

芹官将那把极其压手的金刀,拿起来细看,柄上镌着两个篆字:“延陵”;细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吴三桂的遗物?”

“对了!有人使了我二百两银子,拿这个抵给我的。”震二奶奶说,“你的解手刀不是给了棠官了吗?留着这个用吧!”

“不,不!我怎么能用这么贵重的刀?”

“怕什么?”

“不!连皇上都未必用金刀;我用了不教人说话?第一个,四叔就不答应。”

“那,”震二奶奶想想也不错,“你就留着玩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