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手挥五弦,目送飞鸿地,同时应付好几个人;片刻之间,人都散了,等她站起身来,小丫头递上热毛巾跟热茶。震二奶奶摇一摇手,迳自向秋月走来。

“你说吧!”

秋月将自己的椅子让了给她;另外端张骨牌凳,紧挨着震二奶奶坐了,将发现春雨干呕及急忙掩饰的情形,悄悄地说了一遍。

“有这回事!”震二奶奶问道:“你当时怎么样?”

“我没有敢作声,第一,怕弄错了;第二,怕是芹官的种,不能冒失。我只问她,愿意不愿意跟了太太去?她说,下人作不得自己的主。”

“这意思是不想跟了去?”

“是这意思。”

“既然是这意思,那里会是芹官的种?而且,她也早就要说了。”

秋月恍然大悟,惭愧地说:“看我这脑筋,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好久,震二奶奶问道:“芹官什么时候放学?”

“老师快回去过年了,有好些功课交下来;这一阵放得晚,总得到未初。”

震二奶奶取出一个小金表来看,短针已快指在十一上;到未初有八刻的工夫,便即说道:“快刀斩乱麻,还来得及;趁芹官放学回来之前,就办了它。”

见此光景,秋月感到事态严重了;不能不问一句:“是怎么个办法?”

“我先去跟太太回;你悄悄儿把春雨找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秋月不便再问;不过料无好事,有些替春雨担心,也有些替自己担心,怕震二奶奶诘问此事,会将她牵涉在内,春雨会对她不满。

但事已如此,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急急忙忙赶到双芝仙馆,却还得装作从容地说道:“太太找你有话说呢!”

春雨倏地望了她一眼;仿佛在问:马夫人自己不会派人来传唤;又何用劳动你充任小丫头的差使?意会到这一点,秋月觉得应该有所解释;转念一想,大可不必。不过,还是将脸扭了过去,避开了春雨的眼光。

※※※

一进院子,便觉得气氛异样;及至进了堂屋,只见马夫人坐着,震二奶奶站着;反倒坐镇中门的吴嬷嬷坐在靠门的一张小凳子上。

等春雨请了安;吴嬷嬷起身说道:“春雨,你跟我来。”

春雨料知事发,面色惨白;转眼向秋月望去,眼中有乞援的神色。秋月却仍是畏缩地避开了视线。

“你来!”震二奶奶看马夫人已起身入内;便轻轻地向秋月招呼。

“春雨恐怕不能再要了!”马夫人叹口气说,“我很伤心。”

伤心是由失望而生;当初何等看重春雨,如今作出这种自轻自贱的事来,难怪马夫人伤心。秋月虽知其意,却苦于无词相慰,只好不作声。

死样的沉寂中,只听得门帘作响,回头看时,吴嬷嬷老远便深深点头,接着伸了三个指头:马夫人便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