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秋月先辞了出来,心中寻思,是应该先找春雨,还是跟季姨娘谈妥了再说。不道走不多远,在转角上与春雨撞了个满怀,彼此都吓了一跳;站定后是春雨先开口。

“我刚才到你那里去了,夏云说你在震二奶奶那里,我特为寻了来的。”

“喔!”秋月随口问一句:“是有事?”

“是啊!”春雨一面走,一面说:“这么多大事,太太要进京;老太太要除灵;还听季姨娘说,太太要把芹官也带去。这些事人人知道,就是我的消息不灵通。”

语气中带些酸溜溜的味道,秋月倒不免微生歉意,只好笑着答一句:“现在你不也都知道了吗?”

“只怕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春雨紧接着补充,“本来我知道不知道,没有什么关系;就怕该我要办的事,我不知道,岂不误事?”

“说得也是。有些你还不知道的事,应该告诉你。走吧,到我那儿说去。”

到得萱荣堂,只见大大小小都在摺“银锭”;春雨要坐下来动手,却让夏云拦住了。

“回头你带锡箔回去摺,这会儿不必了。”说着,夏云向秋月使了个眼色。

这一下,春雨越有被排斥的感觉;只是自己也有心病,因而陡起不安之感。跟着秋月到了她卧室里,头一句话就问:“是不是说芹官要在京里念书,不回来了?”

正说到这里,只听春雨喉头咽咽有声;她自己急忙用手将嘴捂住,强忍着不让它出声,以致脸都胀红了。

不捂还好,这一捂显了原形。秋月本是守礼谨严的处子,妇人之事,并不深知;此时由于春雨的不寻常的动作,触发了她的一样由见闻中得来的知识,干呕爱酸不就是“有喜”了吗?

意会到此,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她的表兄。这一惊非同小可,脸上的颜色都变了;正在寻思该如何去问她这一段私情时,却又突然意会:说不定是芹官的种呢!

于是惊而又喜;心想这件事未可造次,得先告诉了锦儿再说。因而定定神问道:“你是不是想跟了太太去?”

“我想也不行啊!”

“这是怎么说?”

“做下人的,那里作得了自己的主?”

“喔,”秋月点点头:“这话也是。照道理要太太交代下来。”她略想一想又说:“芹官恐怕会在京里念书。你知道四老爷的,最看重这件事;棠官也去了,兄弟俩在一起有伴,说不定四老爷就在京里替他们请一位好先生了。你把芹官的东西理一理;自己也预备着。”

“知道了。”春雨问说:“还有什么事?”

“芹官大概还不知道这回事;等他下了学,你先送他到太太那里去。吃了饭再送他到这里来;明天做佛事,让他来写疏头。就这件事!”

春雨答应着走了。

秋月立刻又将心思关注在春雨怀孕这件事上;要找锦儿,想起她出门去提存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考虑了好一会,总不能暂且抛开;决定直接告诉震二奶奶。

※※※

震二奶奶恢复了她的尊严,对回事的总管和嬷嬷,谈到公事,丝毫不假词色。秋月心里虽急,也不敢冒昧去打搅,只静静地等在一边。

震二奶奶却发觉了,“你在火盆旁边坐一会。”她说,“我这就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