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方朝奉有意凑兴,“这玩意叫什么?”

问到这上头,搔着颜巡检的痒处,他很起劲地说:“这叫?i。圆的是环;有缺口的就叫?i。那时作官的,实言直奏;一次不听劝二次;二次不听劝三次;三次都劝不回,知道忠言逆耳了!自己带了行李出城去住着,看上头的意思,说不定会充军。上头如果赏这么一个玉?i;那就乖乖儿上路好了。”

“原来玉?i还有这么一个用处。”方朝奉又问:“倘或赦了他的罪呢?”

“那就赏一个玉环。环者还也;是准他回家。”

“怪不得!如今充军,准赎回来叫‘赐环’。”

“对了!”颜巡检很高兴地,“你一点就通了。”

“还不是你老的教导。”方朝奉说:“颜老爷,你不但上马捕盗,下马还能做考据,真正博古通今,文武全才。”

一顶高帽子套得颜巡检飘飘欲仙,谈兴与酒兴俱高,直到深夜,方始告辞,“这块玉,承情之至。”他拱拱手说:“明儿我叫人送十六两银子过来――。”

“几两银子小事――。”

“喔,”颜巡检也抢着说:“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我想起一个人,得跟他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才妥当。反正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对不起人。”

他又歉然地解释:“老方,不是我不痛快;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太大。当今皇上你知道的,看似不要紧的事,说不定就会脑袋搬家。为朋友两肋插刀,别的罪过,我也认了;这一行罪,可不行!脑袋没了,可怎么来跟你喝酒,谈汉玉?”

“不错,不错!”方朝奉笑着送他出门,“只别让我对不起人;你老怎么办都行。”

※※※

颜巡检倒是很重视方朝奉的叮嘱;第二天专诚去找他的一个朋友,正就是“吴三老爷”吴铎。

听他一说来意,吴铎心中一动;很注意地听完了,略想一想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也许没有关系,也许关系很重。曹家这两年,碰了上头好几个钉子;或许得了什么风声,先作部署,亦未可知。老颜,你来问到我这件事该怎么办;我倒要先问你,曹家来当东西,到底是真当,还是假当?”

“自然是假当。”

“你怎么知道?”

“从方朝奉口中听得出来。”

“方朝奉又何尝知道人家是真当,还是假当?”吴铎又说“老颜,我告诉你一个试验的法子,你去问方朝奉,东西是谁拿来当的?”

“这,这,”颜巡检莫名其妙,“这就能听得出来,是真当,还是假当?”

“对了!验得出来。”吴铎说道:“大户人家太太、少奶奶,有急用而一时手头不便,当当也是常事;不过总是找贴身丫头或者老妈子去办,这是真当。若是假当呢,其中有许多说法,得找能干的听差办得了。你懂得这个道理了吧?”

颜巡检当然懂了,而且立即派了一个小厮去问;须臾回报:方朝奉说是曹家一个族人来当的。

吴铎心中暗喜,料准了是曹世隆。在颜巡检面前,当然声色不露;只说:“看起来是假当。老颜,这件事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了当,据实照报;顾不得方朝奉了。若要顾方朝奉呢,比较麻烦;你得时时刻刻留心曹家,无事最好;倘有风吹草动,赶紧呈报,免得连累。”

“麻烦就麻烦吧!”颜巡检毫不考虑地说,“方朝奉的交情,不能不顾。吴三哥,你消息灵通;这件事还得请你照应,万一曹家出什么事,先赏我一个信。”

“自己弟兄的事,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