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
“你别抢着辩白,我不是查你的帐,是替你了事,你说实话,到底有多少?”
曹震也不过两万银子的亏空;但既然有人出头替他了事,乐得多说些,当即答说:“我不该欺太太,三万银子。”
马夫人心想,只差一万,事情不算难办;便又问道:“公家的亏空呢?”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这可是有帐的。”意思是警告他,勿报虚帐。
曹震也想通了,弥补公款亏空,未必能经他的手,虚报亦无用;当即答说:“总在十万左右,要查细帐才知道。”
“我倒知道,不会超过九万。”马夫人问,“大前年正月里,四老爷上过一个摺子,谈亏空的事,你知道不?”
“知道,是分三年补完。”曹震又说,“也不过那么一句话。”
“这就是你糊涂了!自己许了皇上的;做不到是什么罪名?莫非你跟你四叔,都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四叔倒是常提;这三年也完了一点儿。原来的亏空,不止这个数;那时是十二、三万。”
“照你说,不过完了一个零头。转眼三年期限到了,上头问起来怎么说?”
曹震无言以答,低着头想,倘或翻出老案来细查;光是这件事,就能革职查办,也许还会抄家。念头转到这里,不由得就一哆嗦。
“这是一家祸福所关的事,我自己是没有力量;有力量我就都拿出来替公家补上。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请太太作主。”
“哼!”马夫人冷笑,“亏你还是个爷儿们,只会说风凉话,慷他人之慨。你媳妇那里有那么多私房;就有,也不是该派要拿出来的。你既然知道一家祸福所关;你就没有力量,也该有句为一家祸福打算的话――不是只为自己打算;是替别人想想。”
看马夫人大有责备之意,曹震不免惶恐;且颇困惑,迫不得已,只好直说了。
“求太太明示,我该怎么替一家祸福打算?”
接着,马夫人一半告诫,一半规劝地要求曹震“改邪归正”。他说织造虽是曹俯顶著名字,但忠厚老实,不长于事务;要曹震多负些责任。能将花在嫖赌吃着上面的工夫,移到公事上面,便是为一家祸福的打算。
一番话说得曹震辩既不可;自承却又不甘,只是俯首无辞。见此光景,马夫人不由得又叹口气说:“看你这样儿,似乎还不大服气。我话是说得重了点儿,如果你不体谅我的苦心,也只好由你了。”
“那里,那里!太太的话是‘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心里只有惭愧。现在也不必多说,只请太太看着,我会不会改。”
有这句话,使得马夫人略感安慰;便即说道:“你平时有一样好处,豁达大度;你媳妇再能干,到底是女流,只有你让她一点儿。如今你倒说一句:是不是搬回去?”
这使得曹震大感为难;想一想只有闪避之一法,当即说道:“这两天月亮好,鉴心山房的两株桂花,开得正盛。我在那里赏赏月,看看书,清静几日,精神反倒好得多了。”
“月亮有下去的时候;桂花也快谢了。到那时候怎么样?”
曹震不料马夫人有此一问;自己为自己的话拘住了,只好答说:“那时候我自然搬回去。”
“好!”马夫人咳嗽一声说:“来个人。”
丫头们奉命回避,都躲得很远;一时无人,震二奶奶便将秋月推了一把。
秋月却也省悟了,赶紧掀门帘出现;曹震一楞,尖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