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晚上去。”
“那得先叫人通知他。”锦儿又说,“还得找个题目。”
“题目容易找,天凉了;说给他去换褥子铺盖。”震二奶奶又说:“先叫人去通知一声,也使得。”
于是,叫人将兴儿去唤了来,由震二奶奶亲自交代,晚饭以后,锦儿去替“二爷”换寝具;另外还有话说。
“要说些什么呢?”
“看情形。总而言之,看他心里想些什么;打算要做些什么?”
“那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当然??,既然去了,就得跟他多聊聊;如果晚了,你就陪他睡好了。”
“我可不干!送上门去陪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好,好,随你!你多早晚回来都不要紧;我叫人等门。”
有了这几句话,锦儿便大大方方地打扮了一番;到得月亮上来,带着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出了中门,由在那里的兴儿领路,来到曹震的宿处。
曹震是住在西园的假山上,沿着靠壁的雨廊拾级而上;向东三楹精舍,悬一方小匾,题名“鉴心山房”;前面极大的一片露台,左右两树丹桂,开得正盛;西风过处,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此时月亮已经上来了;但屋子里却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棋声丁丁,锦儿从窗户中望进去,只见曹震正聚精会神地在打谱。
于是她先咳嗽一声,等曹震抬起头来,才平静地说:“你倒风雅起来了。”
“为等你,消磨辰光;不然我就跟林师爷他们一块玩去了。”曹震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来替我铺床?”
“是二奶奶叫我来的。”
“哼!”曹震哼了下,“她倒还记得我?”
“你不也记得她吗?”锦儿针锋相对地,“不然也不会进来。”
“那是敷衍太太的面子。”
锦儿发觉话不投机,便不作声;指挥小丫头进里间卧室替曹震在床上添了一床褥子,换上干净被套,却闻见枕头上有桂花油的味道。
事完回到外间,曹震头也不抬地依旧在打谱。这种冷淡的样子,使得锦儿心里光火;便冷冷说道:“我不该来自讨没趣的;反正有人侍候,何必来做讨厌人?早该回避的!”
“你说什么?”曹震这时才抬眼看着她问:“你回避谁?”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没有长鼻子?”
“桂花开得这么盛,没有长鼻子的人,也闻得出来。”曹震问道:“这又怎么了?”
听他话中有漏洞,锦儿捉住了不放;“你怎么知道我是指桂花的味儿?”她说,“不但有桂花,还有桂花油。这又怎么说?”
曹震不辩也不赖,“怎么了?”他问:“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跟我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