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们老太太在世的时节,顶得力的一个人;如今是来帮我,她叫夏云。”

“唷!”赛观音顿时肃然起敬,“我听多少人说过,老太太面前春夏秋冬四位姑娘,才貌双全,而且知书识字,差不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及不上。怪道好面熟,是那年老太太生日,远远望见过的。”说着,便去拉夏云的手,啧啧称赞:“好人才!”

夏云矜持地微笑着;然后轻轻挣脱了赛观音的手,取出随带的旱烟袋,装好一袋烟,拿手绢擦了烟嘴,递向季姨娘。

“先让客!”

“谢谢,谢谢,我不会。”赛观音赶紧接口,“你老请。”

趁夏云替季姨娘一燃烟的那刻;赛观音的心里在想,只怕是弄错了,说曹府有女眷来烧香,大概就是季姨娘。这话倒不妨问一问。

“今天季姨娘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是一个人?”季姨娘手一指,“有夏云陪我。”

“不是。我是说,可有别位;像二太太。”

“二太太是‘大教’,怎么会来烧观世音的香。”

“喔,真的。”赛观音笑道,“我倒忘记了。”

夏云心思灵敏,此时已经想到,赛观音必是顾虑着震二奶奶;怕撞见了不好意思。为了让她宽心,不妨告诉她一句话。

“震二奶奶本也要来烧香的,只为这几天府里格外忙,已经说过了,今年不到甘露庵来烧香;只在自家佛堂里替菩萨多磕几个头。”

一个说,一面注意赛观音的表情;非常奇怪地,预期会有轻松的神色不曾出现,而且脸上有明显的失望。

因此,她便加了几分注意,要听赛观音如何作答;不巧的是季姨娘先抢着开了口。

“我本来也不想来的,敬佛在那里都一样;是这里的知客师无垢师太,说‘震二奶奶不来,你一定要来。曹府上是甘露庵的护法,没有人来,面子上不好看。’却不过情,我才来了。”季姨娘笑道:“谁知遇见你,总算没有白来。”

“我也是!遇见季姨娘,心里不知道怎么欢喜。少爷想必长得挺高了?”

“多亏得她。”季姨娘又指夏云:“现在是她;从前是碧文。我总算运气不错,遇见的都是投缘的好帮手。”

“这是季姨娘的福气;将来还有享少爷的福呢!”赛观音忽然感慨地说,“别样都是假的;只有儿女是真的。”

她是因为自己不曾生育而兴感;季姨娘却误会了,以为她在说震二奶奶,“是啊!你看我们这个,”她伸两指示意,“如今神气老来苦!夫妇不和,又无子息,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赛观音正要打听震二奶奶,难得季姨娘自己提起,便因话问话:“照说,她应该来烧香;甘露庵的送子观音灵验,大家都知道的。”

“谁知道呢!”季姨娘说,“反正她诸事方便,想到要来就来;不比我们出一趟门,先要通知外头,派轿夫、派跟的人,麻烦多多。”

听这一说,赛观音的眼睛又发亮了;两相对照,夏云看在眼中,立即在心里浮起一个印象:赛观音似乎希望震二奶奶到甘露庵来。

这样想着,便有意导引赛观音跟季姨娘去谈震二奶奶;不巧的是无垢来请吃斋,打断了话题。

看无垢说话时,只是在看赛观音;季姨娘便热心地说:“无垢师太,你们只怕还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