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铎将震二奶奶与曹世隆,在甘露庵如何结下孽缘的经过说完,孙胡子一言不发,只“叭哒、叭哒”地使劲抽旱烟。连鬓盖嘴的一部络腮胡子中,直冒浓烟,真担心它会烧起来。
“有了办法,还得有人。”孙胡子说,“我只管想办法,不管找人。”
“行!你说吧!”
“姑子庵,官客进不去;要找堂客。这个堂客,第一,要认识震二奶奶。”
“这容易。”吴铎催问着:“第二是什么?”
“第二,要顶得住。”孙胡子自问自答地,“怎么叫顶得住。就是耗在那里不走;不管你花说柳说,撵骂也好、劝也好,我就是堵在那里不动身。要这么个堂客,恐怕不容易。”
“确是不容易;不过总找得到。”
“好吧!”孙胡子卖关子,“你先去找,找到了来告诉我。”
“何妨先说说!”
“不行!天机不可泄漏。”孙胡子大掉书袋:“孙子曰:‘事莫密于问’梅尧臣曰:‘机事不密则害成。’不要人没有找到;我的办法已闹得好些人都知道。那怎么行?”
“言之有理。咱们先找人。”
这一找找了好几天,终于有了着落;是老周在赌场里遇见张五福才想起他的妻子赛观音,恰恰符合孙胡子所开的两个条件。
“这张五福,原来管着织造衙门的织布房。他老婆让震二爷勾搭上了;不想有人到震二奶奶面前去搬嘴。这一下――。”
这一下醋海生波,震二奶奶趁曹震公差在外,翻出五福的老帐来,拿一张曹震的名片,将他送到上元县拷打追问;后来是赛观音求见震二奶奶磕头赔罪,罚誓再不理会曹震,还让震二奶奶狠狠羞辱了一顿,方得无事。当然,布机房的差事是革掉了。
“这赛观音倒还有点良心,自己觉得对不起丈夫,想法子挣了钱来,供张五福吃喝以外,还要供应赌本。这日子自然不好过;也就可以想得到,把震二奶奶恨得牙痒痒地。”老周问道:“胡子,你看这个人好不好?”
“好倒是好;就不知道他跟曹震怎么样?”
“不来往了。”老周答说,“张五福有张亏空布匹认赔的笔据在震二奶奶的手里;倘或赛观音仍旧跟震二爷来往,拿这张笔据,往上元县一送,张五福可又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好!”孙胡子说,“你把她找来,等我问她几句话。”
于是,老周安排赛观音跟孙胡子见面;事先跟张五福说明白,请他的妻子办一件事,当然是有好处的,也许能发个小财亦未可知。不过,是件什么事,请他不必过问。
张五福乾纲久已不振,只要有钱,无所不可;当时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回家告诉妻子。赛观音亦知道有老周这么一个人,心想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看在钱的分上,且不妨走一遭。
第二天上午,照预先的约定,张五福带着妻子到了周家;孙胡子先就在了。老周替他们夫妇引见过后,随即说道:“张五嫂,托你的事,无论成不成,都请你搁在肚子里。现在请孙大爷跟你谈,我陪张五哥在外面凉棚下面坐。”
赛观音点点头,眼风扫过孙胡子脸上,往下一落;却又很快地抬头瞟了一下,复又垂眼。孙胡子见多识广,加以又听老周说过她的过去;心想,看样子是找对人了。
于是,他笑嘻嘻地说:“张五嫂,你的生日快到了!”
“我的生日?”赛观音不解所谓地抬眼望着孙胡子。
“六月十九不是张五嫂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