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要谈我今晚上怎样高兴。”芹官接着又说:“今天我才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我;不尽是看在老太太的分上。”

“你这话好像不大对;这叫什么――?”夏云想了一下,“啊!叫语病。莫非看在老太太分上照应你,就是假的关心?你说这话,我第一个就替秋月不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这个意思,不但你替秋月不服;我也替你不服。”

“算了!别拣好听的说了。我亦不是怎样真的关心你;也不过名分上应当做的事。再说,人都是将心换心;你要看人家是不是真的关心你,只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关心人家?”

“这话很通。”芹官看着秋月说,“夏云不但会说话,见识也挺高的;真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

“老太太可没有教会他做令官。”秋月笑道:“看她灌你的酒;老太太若是知道,少不得挨顿骂。”

“不过,看你们这样照应我,老太太一定也会高兴。”

话题总不离曹老太太,越说越多,会想到那么多琐琐碎碎的小事,还不足为奇;不可思议的是每件小事的细微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自然,心境都是欢喜与感伤并到而成的不胜低回追慕;恨不得岁月能缩回去一年半载,仍旧是从早到晚,整天热闹的萱荣堂。

突然间,听得钟打两下,秋月矍然惊呼:“可了不得!都四更天了!快睡去吧!”

于是,首先为芹官安排卧处;秋月换了被单,另取了一床夹被;换枕费事,只得一仍其旧。

“上床吧!”秋月说道,“睡好了,我替你赶蚊子。”

“不!”芹官答说,“我还得看你的诗稿。”

“什么时候了?明天再看。”

“好姊姊!”芹官央求着,“倘或睡不着,眼睁睁等天亮,那不是受罪?倒不如看倦了,抛书入梦,反能好好睡一觉。”

秋月也知道,芹官有“择席”的毛病。这时候又不能将他送回去;说不得只好依他了。

“这样吧!你睡在帐子里头看。回头你也别起,就让灯点着好了。”秋月又问,“你睡觉不怕亮光吧?”

“不怕!”

“那好!上床。”

一面说,一面来解芹官衣钮;相距数寸,吹气如兰,芹官不免又动了绮念。

“秋月――。”

“别噜苏。”秋月很快地喝阻;她想到夏云那些皮里阳秋的话,心里大感冤屈,便又说道:“你以后说话也要检点,看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我什么话说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秋月正要答话,听得前房人声;便摇摇头说:“一时也说不尽。”

来的是冬雪,“我跟夏云睡,把我的床给你。”她说:“你的梳头匣子呢?我替你带去。”

“梳头匣子不必拿了,你先把我的铺盖抱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