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的成语,可以颠倒着说的很多;你如果觉得不能颠倒,非说‘酒囊饭袋’不可,那就你喝一杯,芹官喝一杯。”

“横竖要我喝,我喝两杯就是。”芹官说道:“朝干夕惕尚且可以写做夕惕朝干;酒囊饭袋,为什么不能念成饭袋酒囊?我喝。”说完,又连干两杯。

“这回倒大方!”冬雪嫣然一笑,“反正不是你喝,就是秋月喝;乐得大方。”

弦外余音幽渺,秋月装作不解,管自己念道:“天上人间,杏花春雨江南。”

“蕴藉之至!”芹官在桌上拍了一下,是击节称赏的意味,“不过上面一句倒是颠倒来用的好:人间天上,杏花春雨江南!意思更圆满,音节亦好得多。”

“慢点,好虽好,不能用。杏花不能算杏仁。”令官从宽处置:“秋月,你改一句。”

秋月却不愿改,因为天上人间,表面看来是形容江南;而她却着重在‘春雨’上,是答覆芹官所挑逗的‘与子同梦’,提出忠告;有春雨相伴,更是福气,切莫得福不知。

因此,她举杯说道:“算了,我罚一杯吧。”

这就该冬雪了;夏云用了“酒”字,使她很兴奋,因为就如秋月所说,酒字甚宽,要芹官喝酒很容易。此时不假思索地便念:“酒色财气――。”

“糟糕!”夏云便笑,“又该芹官喝酒了。”

“你别高兴!”芹官答说:“下面那一句不好接,酒色财气四件事,承不住就是不通,该冬雪自己罚酒。”

夏雪无法驳他;秋月不作声,表示同意他的说法。这一下,冬雪又有些嘀咕了;想了一会,还是把原来的句子念了出来:“酒债寻常行处有。”

“是不是?”芹官得意地说,“色财气三字全无着落。不通,罚酒!”

令官无话可说;秋月看冬雪由神采飞扬变成黯然无语,心有不忍,当即说道:“冬雪你改一句;慢慢想。”

“对了!”这下提醒了夏云,“刚才我就劝秋月改;这是有例可援的。”

冬雪受了鼓励,精神一振;凝神想了一会,忽现笑容,很从容地说:“我改上句:酒囊饭袋;酒债寻常行处有。通不通?”

“通极!既然到处问那里有酒家;自然到处欠下酒债。不过,”芹官环视着问:“酒囊饭袋算不算犯重呢?”

“不犯重!”冬雪指着夏云振振有词地说:“她是饭袋酒囊;我是酒囊饭袋。”

“啊,”芹官忍笑说道:“原来如此!对你们两位倒是失敬了!”

一听这话,秋月掩口葫芦,夏云便骂冬雪:“你看你,连说句整话都不会,真是酒囊饭袋。”

“你呢――。”

一看冬雪似乎要反唇相讥,吵起嘴来,多没意思;秋月赶紧阻拦:“好了!冬雪的话有理,不算犯重。”

“对,对!不算犯重!”芹官拍拍冬雪的手背,作为安抚,“我喝!”这一下,又是两杯。

“吃点菜!”冬雪投挑报李,挟半块醺鱼,用手拔去了刺,喂入芹官口中。

芹官咬住了醺鱼,却又吐在碟子里;眉目一掀,看着秋月说:“我得了极好的两句。”接着朗声念道:“瓜瓞绵绵,莱菔有儿芥有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