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她什么?”
“那要问你自己。”
“我想不出来,只觉得,”芹官皱着眉细细去想他对春雨的感觉;好一会才吃力地说:“好像不如以前那样体贴了。”
秋月一时好奇心起,立即问道:“以前是怎样体贴;现在是怎么样不如以前?”
“譬如说晚上,”芹官突然警觉,与春雨共枕缱绻之情,何足为第三者道;而况这第三者是守礼谨严的处子?便笑笑又说:“你不懂!”
床笫之事,在她确是似懂非懂;但芹官所指的是什么,她岂能不懂?于是本来“思无邪”的秋月,突然之间,心猿意马,想到了她不敢想,并自认为不该想的种种形像。一面自己羞了自己,一面又害怕芹官会看透她的心境,益发血脉贲张,烧得满脸发红、胸头一股无名的烦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好热!”她这样自语似地说;迫不及待地一仰脖子,解开领钮,使劲将衣领往两旁扯开。
这一扯,让芹官眼前一亮;秋月颈项上挂着一条黄澄澄的金链子――当然是用来系兜肚的。
“你倒阔气!”芹官信口说道:“据我所知,系胸衣使金链子的,你是第二个。”
听得这一说,秋月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将领口掩拢,“这是老太太的恩典。老太太说,你不爱戴首饰,给你你也不要,不太委屈了自己?这样吧,给你一条只有你自己瞧得见的金链子。本来穿孝不应该使金的,我想一则是老太太赏的,二则也没有人瞧见。不想,”她用好笑的笑容来掩饰羞窘,“居然让你瞧见了。”
“那是眼福不浅。”芹官笑道,“让我细瞧一瞧行不行?”
“不行!”秋月的心境比较平静,一面扣钮子;一面问道:“说我是第二个;还有一个是谁?”
“你倒猜一猜!”
“是――,”秋月偏着头思索;很快地起想一个人,“必是震二奶奶。”
“对了!”
“这我都不知道;你倒知道!是听谁说的?”
芹官是看到的,有一回也是夏天,无意中窥见震二奶奶在换衣服;金链子系着一个猩红绣花绸子的兜肚。不过,秋月老实,只当他是听人所说,自然就不必说破实情;随口答说:“听春雨说的。”
“那就是了。除非震二奶奶,再没有别人配使。”话一出口,秋月发觉大有语病;急忙又加了一句∶“我也不配;只是老太太格外宠我而已。你可别跟人去说。”
“什么事别跟人去说。”门外突然应声,随即出现了夏云;她也只是信口接了一句,并不想细问,只说∶“粥差不多了。还凑付了四个碟子,勉强像个吃消夜的样子。请吧!”
秋月心怨夏云不懂事;这一来,芹官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正想开口,只见芹官欣然起身,“好极了!”他说,“闷了一下午,到底找着乐子了。”
到得起坐间一看,不知道夏云那里去弄来的熏鱼、茶腿、椒盐杏仁、虾米拌芹菜四个碟子,绿白黄红,四色俱备,逗人食欲。
“这可得来点儿酒了!”芹官拈了两粒杏仁,抛入口中;咀嚼得好香似地。
“酒?”夏云答说∶“那可难了!”
“你忘了吗?”冬雪立即提醒她说,“那天不找出来一坛荔枝酒?”
“对了,对了!”夏云很高兴地,“我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