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冬雪突然说道:“我跟朱妈要了个鸭架子,本来想明天熬汤喝的;不如拿来煮鸭粥。”
“深获我心。”芹官大为赞成,“老太太在日,最爱鸭粥;回头煮好了,先盛一碗上供。”
三个人说话,一句接一句,密不通风,不容秋月插嘴阻拦;临了请出曹老太太来,孝思不匮,更无法反对。但有句话,她却不能不说。
“等这碗鸭粥到嘴,只怕三更天都过了。”
这句话提醒了芹官,向夏云匆匆说道:“你马上叫人到我那里去说一声儿,我在这里。不然她们会满处找我。”夏云答应着去了:冬雪也去帮着煮鸭粥;秋月便说:“你可以宽坐了!”
“不!我还挨着你坐。”
“你可别胡来!”秋月眼观鼻、鼻观心地说:“当着老太太在这里。”
“老太太也不会拦着我跟你亲近。”
话越说越露骨,秋月心想:只有躲开他之一法。但刚站起身来,就让芹官拉住了。
“你别走!”他说,“我就因为一个人无聊,才特意来看你们的;你们都走了,撇下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于心何忍?”
这一说,秋月的心也软了,“你规规矩矩坐着,别说那些疯疯癫癫的话,我就不走。”她又建议:“要不你去看我的稿子。”
“不!我拿回家细看。”
“那就好好儿说说话。”秋月问道:“春雨什么时候回来?”
“总得明天下午。”
“她不过才回去了一天,你就觉得无聊了;可见你少不得春雨。”
“这话我不能不承认。”芹官接下来说:“她大概也知道我少不得她,有时候不免、不免想挟制我。我很担心――。”他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下去。
“挟制”的字样,已很严重;又说什么“担心”,使得秋月更不能释怀,当下问道:“你耽什么心?”
“我是个不受挟制的人;她如果连这点都弄不明白,我担心迟早会跟她闹翻。”
“如果是那样,你就对不起老太太了。”
“那也不能怪我。”
“当然,春雨也要改一改。”秋月问道:“她是怎么挟制你?”
于是芹官便谈起春雨跟锦儿借拜盒的事,只为他无意中一句话,春雨便认为他对她毫不关心;明知他最受不得冷落,偏偏就不理他。这便是“可恶的挟制”。
“后来呢?”秋月问说。
“后来,”芹官略显得意地说,“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理她。”
“那不是扯直?你不能为这些小事,生春雨的气;除非――,”秋月突然顿住;但终于还是说出来:“除非你讨厌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