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芹官毫不迟疑地说。

这可是没法子了。不过,有夏云冬雪在一起,自己不会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便也就由他了。

于是,出了秋月的卧室,由曹老太太在日起坐的前房穿出去,便是供灵的堂屋。靠壁摆一张方桌,夏云、冬雪俩对坐着在摺“银锭”;灵前一对绿色的素烛点得明晃晃地;夏云对光而坐,锡箔反光,照得她脸上格外亮。

芹官放下茶杯,先在灵前磕了头;起身问道:“我能帮什么忙?”

“什么忙也不必帮。”秋月答说,“你只安安静静坐一回,就请回去吧!”

“好!我就安安静静坐一会。”说着,芹官拖一张凳子过来;由于对壁的那面,地位最宽,自然而然地就挨着秋月一起坐了。

秋月是在芹官磕头时,便作了暗示,别跟芹官多说话;所以夏云、冬雪都默无一言,看样子是专心一致地干活――用锡箔摺成的“银锭”,分为空心、实心两种;三个人都是快手,一张锡箔到了她们手里,三摺两叠,再吹一口气,立刻就成了馒头大的一枚大银锭。

芹官看得有兴,也要动手来摺。

“你别动!摺锡箔要洗了手来。”秋月又说:“摺完了还得洗手;别麻烦了吧!”

“为老太太的事,麻烦点儿算什么!”

居然是这一句冠冕堂皇的话,秋月又无可奈何了。夏云与冬雪相视一笑;站起身来说:“我替你打水去。”

打了水洗了手,芹官学着摺银锭;但不是散了,就是不合规矩,秋月忍不住说道:“丑死了;你看你摺的!”

“别说它丑!”夏云接口说道:“老太太收到,真要当宝贝,还舍不得花呢!”

“是啊!”冬雪也说,“多早晚芹官做了官,拿俸禄银子买了锡箔化给老太太;那就不知道老太太会笑成什么样子?”

“听见没有?”秋月趁机规劝,“你如果不肯好好念书,怎么对得起老太太!”

“我何尝没有好好念书。不过,念好了书也不一定能做官。”

“怎么呢?”冬雪问说。

“想做官要会做八股文章。那玩意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东西。我宁愿不做官,也不会去学做八股。”

“那么,我倒请问,”秋月问说,“你不做官做什么?”

这话将芹官问住了;想了半天说:“我做人!”

夏云、冬雪都笑了;秋月也笑,却是冷笑,“你当做人容易?”她说,“做人第一就要能自立;不然,让别人瞧不起,想做人也做不起来。”

芹官不作声;夏云怕话太重了,芹官脸上挂不住,便打着岔问:“咱们弄点儿点心来吃。怎么样?”

“有什么好吃的?”芹官正中下怀;他说:“今晚上跟太太一块儿吃,没有吃饱;到了震二奶奶那里,本来可以好好找补一顿,那知道震二奶奶为震二爷呕气,害得我食不下咽。这会儿倒是有点儿饿了。”

“你想吃什么?”夏云问说:“有江米百果糕,最能搪饥。”

“也不致于饿成那个样子。”芹官笑道,“实在是吃着好玩,最好喝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