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看到了一条来?自翟忍冬的。
看日期和时间,是警局,她刚结束问话出来?那会儿。
她还以为那一声响又是谁的质问,所以没看。
今天才知道是翟忍冬。
她说:【春天不远,玩得?开心。】
春天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和希望,开心则是纪砚清此前最望尘莫及的事情,当这二者同时出现,她感到心脏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不疼,裂的只是一层冰雕泥塑的灰暗外?壳,裂开之?后有跳动的,柔软的心脏。
纪砚清息屏手机抬头:“着不着急睡觉?”
翟忍冬不明所以,所以沉默不语。
纪砚清说:“不着急的话,陪我喝壶酒。你昨晚打的那壶。”
纪砚清走?过来?开门:“和你说说我的故事。”
和你说说我的故事,换个理解是,我打开我心上门让你进来?看一看。
这对任何一段关?系来?说都是莫大的进步,翟忍冬无法拒绝,跟在纪砚清后面进来?,反手关?上门,在门廊里停了会儿,问:“要不要开灯?”
凡是被?藏着的故事,里面多少都有点?扎人的刺和丑陋的伤,剖开需要勇气。
翟忍冬不确定?纪砚清愿不愿让自己看到那个比舞蹈教室里更?真实崩溃的自己。
纪砚清闻言,果然步子一顿,说:“不开。”
翟忍冬应了声,往里走?。
纪砚清的房间临街,有很大一面玻璃窗,雪色和灯光一起透进来?,能?满足最基本视物的条件。
翟忍冬看到纪砚清脱下手套和外?套,重新把头发盘上,洗了手,也让翟忍冬去洗,然后裹着披肩,拎着酒壶酒杯在床尾的地毯上坐下。
纪砚清递给翟忍冬一杯酒,说:“先?陪我喝一杯。”
翟忍冬接住,看到自己的只有一个底,纪砚清的几乎倒满。
“叮。”
纪砚清晃了晃酒杯,连着几口,将一整杯酒灌入喉咙,之?后靠在床尾沉默不语。
酒精在她血液里迅速蔓延,不久再开口,声音变得?沙哑潮湿:“来?你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生活。”
纪砚清的故事只说一个开始,就让翟忍冬心底翻起滔天巨浪。
37年没有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半辈子被?外?力支配,像零件或是机器,需要拥有多高的品质才能?保证自己不在日复一日的运转中被?磨损到无法使用,或者报废。
翟忍冬捏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
纪砚清却忽然勾了勾嘴角:“翟老板,以你的视角看,你觉得?我的生活会有人羡慕吗?”
“今天之?前的视角。”纪砚清补充。
结果毫无疑问:“会。”
“羡慕的人多吗?”
“多。”
纪砚清一下子笑?出声来?,一改刚才悠徐的倒酒方式,恨不得?将整个酒瓶倾倒过来?。
酒崩出来?洒在地毯上,湿了一大片。
纪砚清置若罔闻,一口气灌下一整杯,急促地喘了几声,捏紧酒杯说:“我真实的生活其实还不如阿旺,她至少有你,有机会被?人挑走?,带出去,未来?充满机会,而我……”
纪砚清极为嘲讽地扯着嘴角:“我这辈子只能?做一件事跳舞,而且必须跳到最好,只要我的腿没断,人没死。”
翟忍冬的眼神深黑寂静,在狂浪的轰鸣声中问:“为什么?”
纪砚清笑?着说:“因为我爸爱我妈啊,爱得?超过他自己,超过我,超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件事。翟忍冬,你理解那种爱吗?”
翟忍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