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执,狭隘,思量更是诡谲敏感,那日入陶敬府中寻边防域图,不甚被察觉,一路逃离追兵,恰至王家府邸,身上几道凌厉的箭伤令他失血过多的虚弱,但在听得几个女婢谈得王七郎时,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不甘还有思念都变得失控。
王氏诸人多冷情逐利,王瑞入朝授大司农,可谓如鱼入水,同吕相皆是世家出身,天然有着统一的利益,但王瑞也不全然立于寒门对立面,他深知他入局是为新帝平衡朝局而来,他左右逢源,一面笑脸迎人一面捅刀子,极快地在朝堂中立起了一方代表南地士族的势力。
这无疑也是沈遐洲乐见其成的,甚至也在暗中出了不少力,朝堂倾轧越乱,于他自然也是越有利。
可许是虚弱的缘故,那些利益得失的计较,都被病态又疯狂的情绪所取代,他想到,他的卿卿也是可恨的王氏女,她也冷情,于情爱一事上也多有戏耍他,甚至断爱时抽身得极为果决冷漠。
数月不见,归于建业的女郎是否早已将他忘于脑后?建业年轻郎君们是否又皆追慕于她身后……
他想得委屈,想得嫉妒到双目赤红,他不顾身上需及时处理的伤处,也不畏王氏府邸隐在暗处的卫士,寻至王闻俭的住处。
他的状态着实不好,好似随时都可能倒下,可强烈的痛楚反令他的精神变得更强悍,躯体似被挣脱束缚的狰狞野兽占据,他一书而就,便是化为厉鬼,女郎休想摆脱他。
王七郎被他迫着夜半将书信送出。
然这一通所为,他事后便悔了,恐女郎被他的去信吓得远离,也更深悔将自己的无能暴露在了女郎的面前。
他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不能登时将这内斗不断,国力虚耗的大绥给毁了。
是的,毁了,而不是夺回,这种阴晦念头若说往日只偶尔冒出,如今便如失控狂长的薤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胸腔。
他不计后果地想令这该死的大绥干脆乱得彻底些,迫不及待地想送该死的人都下地狱。
他是如此疯狂,毫无理智,他既知追不回已快马送出给女郎的信,行事就此更加无所顾忌,他拖着一贯多病的身体入了朝堂。
陈雍对自己一手平衡起来的朝堂局势,隐有压制不住的弊端出现,三方坐大,他名为帝王,可处处受到掣肘,他不得不将沈遐洲置入朝中,以袭长公主旧志为由改制。
加强地方刺史、都督的管理,并尤为强调抑齐豪强。
再则,以考试办法加强对秀才和孝廉的考核。
两者同长公主在时有异曲同工之处,皆是为将权利收归自己手中。
但只有沈遐洲知晓,这两条法令,尤其是后者,是他母亲在时,都不曾颁布的。
且也是这一法令造成了他父母之间长久的争执,陈蓉主张兵权为上,而沈照主张推行变法和考试,在暂不破坏世家豪强举荐为官的基础上,再开一条给予寒门子弟考试的机会。
当更多寒门子弟通过考试进入官场,便会慢慢改变朝中官员的格局。
只依照沈照的想法,实在太漫长了,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或是更久?是否也意味着也要对世家忍耐更久。
长公主当初不曾忍耐地对此弃之不用,转抬举寒门武将。
至于陈雍的选择,沈遐洲毫不怀疑,借他口献上的这两条新制,陈雍皆会推行,毕竟陈雍就如他母亲一般对权利有一种急不可耐的渴望,尤其是在他早已有了比当初的长公主更优越的条件。
他手握由寒门武将为首的兵权,等同有了同世家豪强分庭抗礼的实力,甚至不需要徐徐图之,便可径直同世家豪门抢夺人才选拔的权利。
混乱的朝堂争执,世家、寒门、帝王,他们为了彼此的利益,极端的对立,令沈遐洲感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