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在指责,可放低的声音,并不像是真的想惊动女郎,他只是忍不住生闷气,气闷于王静姝不是那种听话的女郎,她大胆,行事又极有自己的主张。
他毫不怀疑,他今日若不及时收手,王静姝怕就不是说几句恶语了,同他拼命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就是有这么狠心。
沈遐洲兀自伤怀了会,便慢慢起了身,临走前还不忘给女郎检查了一下被角可掖好。
屋门被打开,又轻缓地合上,他独自去看望了还在修养的大郎沈遐光。
他与沈遐光皆不是擅交谈之人,简单叙话后就是寂静的沉默,沈遐洲视线雾沉沉地落在沈遐光的下身,那里盖着厚毯,而毯子下是被挖去膝骨,再站不起的双腿。
他雪寂的面庞出奇的静,双眸又过分的沉,沈遐光暗暗心惊,即便他不如二郎了解三郎,但也是一视同仁的弟弟,三郎他变了,变得他也不明白他到底变了多少。
只知道,三郎每在他这儿坐一会,就会想起料理一批原先旁支的背叛者。
但变得不止是三郎,向来散漫以他这个大哥为挡箭牌的二郎也变了许多,他提起三郎的不同寻常,二郎却持放纵的姿态:“大哥,我与三郎总得有宣泄的出口。”
如此,他便知,那些逐渐不见了的旁支亲族怕也有二郎的手笔。
从他被沈氏族老骗回祖宅受到的对待开始,有些情分便再也不再了。
作为最年长的兄长,他既不能为弟弟们撑起一片天,又何必再为他们所为指手画脚。
他腮帮似做出什么重要决定般地绷紧,要开口。
而这时的沈遐洲似乎也将所有要清算的名单在脑中划完,觉得再无遗漏,便也起身告辞。
沈遐光有些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们沈家落至今日,究其因果,那也是父辈埋下的因,时局牵动的果,他并不怪三郎。
若非要怪的话,他更怪自己无能。
望着沈遐洲离开的背影,沈大郎暗暗决定,下次吧,他总能与三郎说出口的,且他断的是腿,意志却不曾颓靡,作为兄长,他总得也肩负起些什么,护住仍在的家人。
沈遐洲心中明白自己的癫狂,他时时刻刻盘算着要做的许多事,眼底血丝如水一般涌动,既像是长久不睡的后遗症,又像是疯了病了。
至少陡然与他碰面的沈莹是这样认为的。
沈莹鹌鹑一样缩了缩脖,既怕三哥的阴晴不定,又怕对看丢表姐的无从解释。
说来愧疚,她原是因母亲对三哥的辱骂而觉得对不起三哥,便答应了三哥帮他好好看顾表姐,可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三哥真正要的不是什么看顾,而是不着痕迹地将表姐留下来。
表姐说来也是受了他们沈家的拖累,王家有来人接,这完全是不该瞒着表姐的。
她两面为难,终究是做了帮凶,而且还是办砸了的帮凶。
故而,不可避的碰面,更是让她心中惴惴,眼皮都不敢掀地弱弱喊了一声:“三哥。”
沈遐洲恍若才发现她一般顿住了脚步,目光有些迟钝地落在她身上,他能发现沈莹的害怕。
这种害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遐洲出神地想了想,想起杀红眼还有袁氏大骂他那日。
他唇角不着意地牵动一下,朝沈莹走近。
沈莹想,她三哥一定是生气了,生气她没有办好他交代的事,她脑中不自觉地就想起三哥满身披血杀来的模样,像杀神,又像是没甚感情的沾血恶鬼。
她清楚明白三哥来意是解救她与母亲,可她过往被保护得极好,便是被软禁,也没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又哪里见过那般皆是杀红眼的情景。
她害怕是人之常情,可